张 丽 (北京语言大学图书馆)
亲子关系对于家庭教育的开展十分重要,研究发现成人与儿童之间的互动能够促进儿童情感、行为、认知、语言、读写、计算等各种能力发展,家庭的参与使孩子成为积极、热情和成功的学习者[1]。基于这种认识,家庭参与(family engagement)理念在美国公共图书馆领域出现并最终确立起来[2]。2022年1月1日起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家庭教育促进法》 (简称《促进法》)同样强调父母在儿童教育中的重要性,明确提出父母或者其他监护人要承担对未成年人实施家庭教育的主体责任,并倡导共同构建文明、和睦的家庭关系,为未成年人健康成长营造良好的家庭环境[3]。《促进法》第十七条给出的10条实施家庭教育的方式方法中,提及了“亲子陪伴、共同参与、相继而教、相互促进”等[4]。这些方法中蕴含的思想与美国公共图书馆家庭参与理念是一致的,都凸显了成人的陪伴、融入、参与对于儿童发展的重要性。
父母或其他监护人作为与儿童关系最为密切的群体,无疑是与儿童互动的理想对象。共同的学习与互动体验不仅能增进父母与孩子之间的感情,而且能够推动儿童的学习与发展。来自认知心理学的研究发现环境能对个体学习形成正向推动,当儿童在不同的学习环境中探索、测试自己的新想法时,他们就会蓬勃发展。如果这个环境是富有活力、积极参与、充分互动的,那么学习效果就更好[5]。陪伴对象及其相互间的互动关系以及陪伴环境共同决定了陪伴质量。
近年来,我国公共图书馆在新馆设计或旧馆改扩建时都会考虑未成年人的空间设置,无论在颜色选择、设备配置、环境打造上都凸显了儿童发展特点,在活动内容设计上也是融入了游戏元素,突出活动的趣味性。尽管在硬件设施、服务特色与品牌打造上取得了一定进展,但在环境对人际关系的反作用方面重视不足,对于以促进与改善亲子关系的家庭参与空间的打造探索不足,没有充分挖掘环境对于人际关系改善的潜在作用。“双减”政策与《促进法》的颁布实施让家庭教育回归本位,公共图书馆作为重要的社会文化教育机构,要为家庭教育的开展提供协同支持服务,除了提供资源保障、阅读指导、技术支持外,推动家庭参与、促进家庭教育开展的空间环境也是一个重要方面。实践证明空间的合理规划已成为公共图书馆应对“双减”政策发布后少儿读者数量大量增长的有效措施[6]。
费城公共图书馆的玩学相长空间(The Play and Learn Space)作为美国“学习景观”在公共图书馆中打造的循证模型,是家庭参与理念和环境因素融合下公共空间打造的创新探索。虽然在玩学相长空间出现之前,将游戏的元素融入学习中的思想在美国公共图书馆低幼儿童服务中就已存在,游戏空间、玩具图书馆也早已司空见惯,但将家长、环境、互动、参与等要素结合起来,借助环境的正向推动作用,促进家长与儿童的交流和互动,推动儿童学习与成长的发展,玩学相长空间是首次尝试。对费城公共图书馆玩学相长空间的剖析将为我国公共图书馆在《促进法》、“双减”政策下家庭参与空间的建设提供参考与借鉴。
玩学相长空间是“学习景观”(The Learning Landscapes)的一种重要类型,是“学习景观”在公共图书馆实践的循证模型。
1.1 “学习景观”想法的萌生
“学习景观”的想法源于校外学习时间的不均等与不同收入水平家庭的教育机会不公平的发现。2009年,Andrew N.Meltzoff等人通过调研发现,全年之中儿童清醒的时间中80%是在家中或公共场所中度过的,只有20%的时间是在学校内[7]。占比达4/5的儿童校外学习时间却常常被成人忽视,这种现象在低收入水平家庭中表现尤为明显。The After School Corporation研究发现从出生到6年级,家庭经济条件优越的孩子校外学习时间要比低收入家庭孩子多出6 000小时。在这6 000小时的校外时间内,中产阶级的孩子通过与父母的共读时光、学前早教、课外班、暑期夏令营、图书馆、博物馆参观等活动不断提升自己,与低收入家庭孩子之间形成了“机会差距”(Opportunity Gap)[8]。在校外学习的花费上,高收入家庭在校外活动的支出也远远超过低收入水平家庭,前者几乎是后者的7倍[9]。迫于生活的压力与工作强度,低收入水平家庭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充分融入孩子的学习与发展中。无论在陪伴时间还是陪伴质量上,不同收入水平家庭间均已出现巨大差异。在接受正规教育之前,教育不公平问题就已显现。
为了弥补这种差距,确保教育的公平,鼓励家长充分参与校外学习就显得十分重要。学习不仅限于校内,而是“随时随地发生的”。家庭、社区、博物馆、图书馆、课外活动中心等都可以成为学习的场所[10]。在城市的公共空间(公园、超市、汽车站、公共图书馆、博物馆、儿童活动中心、停车场、街区等)内植入教育的机会,通过强化照顾者的参与以及照顾者与儿童之间的互动促进儿童学习,催生“学习景观”的想法萌生[11]。
1.2 “学习景观”的实践探索
2010年10 月,“学习景观”的第一个试点项目“终极街区派对”(The Ultimate Block Party,简称UBP)在纽约中央公园举办,由有趣学习景观委员会(The Playful Learning Landscapes Board)下属的UBP项目组负责,跨越8个游戏领域的28项活动吸引了5万多人参与[12]。28项活动是依据学习科学(the learning sciences)的实验结果设计,面向语言、空间、技术、艺术、数学等各类具体技能。为了能够让UBP的学习延伸至家中,组织者还印刷了16 000份手册。作为“学习景观”的首个项目,莎拉·劳伦斯学院(Sarah Lawrence College)和耶鲁大学(Yale University)的研究团队对292名UBP的参与者、组织者、志愿者进行面对面访谈,从不同角度了解项目实施效果。调查结果显示照顾者对于学习与玩耍之间联系的认识会通过直接接触或参与活动而深入。UBP的举办从侧面反映了民众对于在公共空间融入有趣学习方式的认可。
2015年建筑师Itai Palti和神经科学家Moshe Bar发起的“自觉城市运动”(The Conscious Cities Movement)从认知学角度发掘人与建筑之间的良性互动,认为环境能够对人的认知、学习、发展产生促进作用[13]。这一思想与“学习景观”的理念暗合,在建造友好、有活力城市的目标推动下,“学习景观”项目获得了长足发展。继UBP推出之后,超市、社区活动中心、诊所、博物馆、图书馆、公交车站、停车场、人行道等人们经常活动的公共空间内先后推出各类有趣化“学习景观”[14]。在公共空间内通过改造环境促进学习的想法在民众的亲身体验中落地,被越来越广泛的人群接受。
1.3 玩学相长空间:公共图书馆中的“学习景观”
在各类公共空间中,公共图书馆是“学习景观”打造的理想之地,有利于促进儿童校外教育的公平。据美国皮尤研究中心(The Pew Research Center)2012年的调查显示,94%的父母认为图书馆对他们的孩子至关重要,在这94%的人群中,71%的人认为图书馆为儿童提供了安全的空间,81%的人表示图书馆为儿童提供了家里没有的资源[15]。资源与空间是公共图书馆的两大优势,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和用户使用习惯的改变,公共图书馆不再只是图书的贮藏之地,而是人们学习、交流、互动、放松的社区中心、信息中心与文化中心[16]。吸引读者到馆的不再只是资源,而是图书馆的功能空间以及空间内开展的活动,通过空间再造满足用户新的需求是公共图书馆持续发展的关键,“学习景观”的打造恰好迎合了这个发展趋势。
依据儿童学习有趣(fun)、活泼(active)、参与(engaging)、有意义(meaningful)、社交互动性(socially interactive)的5个原则,“学习景观”的打造要凸显有趣性,让学习效果最优化[17]。研究表明将游戏元素嵌套到儿童日常生活与认知发展的学习环境中,对于幼儿来说是回报最大的最佳学习环境[18]。以趣味性为主、融合游戏于学习之中的玩学相长空间成为公共图书馆“有趣化学习景观”的循证模型,并于2017年开始在宾夕法尼亚州费城公共图书馆的3个分支图书馆试点。
玩学相长空间的打造最初源于一个重要发现,即当孩子全身心投入或参与到活动中时,他们的学习效率会更高、学习效果会更好[19]。促使儿童全身心投入活动中的关键点有两个:一是活动自身的趣味性、二是学习环境的改变与学习者人际关系的改善。这两点为玩学相长空间的打造提供了理论框架。
2.1 游戏教育理论
在西方教育界,游戏曾一度在“尽早开始正式教学,不要浪费时间”的理念下受到质疑与压制[20]。2009年儿童联盟(Alliance for Childhood)的调研显示,在纽约和洛杉矶两大城市的254名幼儿园教师的调查中,有25%的教师反映没有时间,54%的教师反映每天只有半小时时间开展游戏[21]。将游戏从幼儿的学习中去除,并没有促进儿童学习。一系列研究数据发现“相比于只接受严肃教学法的孩子来说,用穿插了游戏等有趣方式教育的孩子在学业上取得的成就更大”[22]。在学龄前儿童的高质量教学中,游戏发挥着核心作用,可以对发展和学习产生积极影响[23]。基于对游戏与学习之间正向促进的关系发现,人们逐渐开始将游戏融入学习之中,强调有趣化学习(Playful Learning)。
教育学家福禄培尔、杜威、陶行知、陈鹤琴,哲学家康德、席勒、伽达默尔、赫伊津哈,心理学家朱智贤、皮亚杰等中西方学者之前都曾做过关于游戏理论、游戏精神、游戏与教学的相关论述[24]。其中与教学相结合最密切的是让·皮亚杰(Jean Piaget)和弗里德里希·威廉·奥古斯特·福禄培尔(Friedrich Wilhelm August Fröbel)的儿童游戏理论。皮亚杰的游戏理论是从他的认知发展理论派生出来的,他认为儿童的发展是由同化到顺应的过程,两者之间的平衡就是人类智慧行为的实质。游戏是学习新物品和事物的方式,能够把思维与行动结合起来,是儿童智力发展的重要手段[25]。“幼儿园教育之父”福禄培尔是第一个阐明游戏教育价值的人,十分重视游戏在儿童发展过程中的作用[26]。他认为游戏是儿童的天性,是儿童探索外部世界的最佳途径,对于发展儿童的认知能力、想象力和创造力都是有益处的,是其他任何教育方式所不能替代的[27]。
游戏教育理论的本质在于让儿童在游戏中检验、修正、改变自己的行为模式,扩大认识,明确了游戏在儿童获得新的认知结构及发展情感中的重要性,为学习空间中加入“游戏”元素提供了理论依据。
2.2 情境学习理论
情境学习理论强调知识与情境之间动态相互作用的过程,认为学习不仅仅是一个个体性的意义建构的心理过程,更是一个社会性的、实践性的、强调学习者和学习情境、学习者与学习者之间互动的过程[28]。乌里·布朗菲恩纳(Urie Bronfenbrenner)的人类发展生态学理论(Ecological Systems Theory)(五个环境系统)是情境学习理论的代表,著名电视人弗雷德·麦菲利•罗杰斯(Fred McFeely Rogers)的儿童发展牙膏皮理论(The Toothpaste Theory of Child Development)则在情境学习理论基础上进一步发展,突出强调了人际关系质量对个体发展的重要性。
布朗菲恩纳的人类发展生态学理论(5个环境系统)揭示了个体与环境之间的双向互动,认为人类的发展实质就是人与其生活环境互相作用的一种模式。这种环境不仅包含儿童直接生活其中的微环境,还包含与儿童发展密切相关的社会环境、文化环境等。按照从私密到一般,他将环境系统划分为5个层次,依次为微观系统(Microsystem)、中观系统(Mesosystem)、外在系统(Exosystem)、宏观系统(Macrosystem)和时序系统(Chronosystem)。其中,微观系统是指在家庭、学校、职场和邻里环境中关于行为、角色和人际关系的模式,是对儿童个体的学习与发展有直接影响的环境[29]。其他4层系统虽然也对个体发展有间接影响,但与个体联系最密切、对个体影响最大的是微观系统。因此对于儿童,尤其对幼儿,家庭以及以家庭日常活动为主要区域的空间就显得十分重要。
罗杰斯的儿童发展牙膏皮理论认为父母/老师与孩子之间的关系是个人学习与发展的重要元素,课程自身、设施设备等硬件条件本身并不能帮助孩子成长,只有当这些资源足够丰富并能促进儿童和成年人之间人类互动的发展时,这些资源才对孩子个体自身是有用的,这就像牙膏皮中标明的“生物活性物质”一样决定了牙膏的功能类型(防龋型、脱敏型、抑菌消炎止血型、除渍美白型等)。虽然目前人际关系质量也被包含在个体发展的测评指标中,但却没有被赋予“活性成分”的重要作用[30]。儿童发展牙膏皮理论形象地借鉴牙膏皮标注“生物活性物质”的方法,突出强调人际关系质量的重要性。
情境学习理论强调空间环境、学习者自身以及学习者之间的互动,核心在于通过改造物理环境改善人际关系质量、促进学习者之间的互动来驱动学习。情境学习理论为学习空间中凸显“环境”与“人际关系”提供了理论依据。
玩学相长空间与家庭参与理念下公共图书馆的空间打造思想是一致的,均通过营造良好的公共空间/环境改善与促进亲子之间的互动交流。
3.1 公共图书馆家庭参与理念的普及与确立
家庭参与理念萌生于早期教育领域,目的是为低收入家庭孩子获得良好早期教育提供保障。家庭参与理念与公共图书馆的结合源于对低收入水平家庭及处于劣势条件家庭(移民家庭、有色人种家庭、语言障碍家庭)的教育保障,确保不同收入水平家庭的孩子能够享受到公平的校外教育机会。公共图书馆自身的使命使其意识到推行家庭参与理念的必要,并逐步发展成为推行家庭参与理念的中坚力量。2015年初,伴随公共图书馆协会(Public Library Association,简称PLA)家庭参与工作组(PLA Family Engagement Task Force)的成立,家庭参与(Family Engagement)作为一个专有名词正式出现。之后PLA家庭参与工作组又推出家庭参与的全国性实践项目,制定了支持家庭参与的工具包,并出版相关研究报告,制定了实现家庭参与的《通过图书馆支持家庭参与儿童学习的框架》 (A Framework to Support Family Engagement in Children’s Learning through Libraries)(简称“5R框架”),经过这一系列举措,家庭参与理念在美国公共图书馆最终确立起来[3]。
3.2 家庭参与理念为玩学相长空间的打造提供理念支撑
家庭参与强调孩子的教育是家庭、学校、社会多方的共同责任,尤其强调家长与家庭在孩子成长与发展过程中的重要作用[31]。作为孩子的第一位、也是最持久的老师,家长要充分参与并融入儿童学习之中,与儿童形成学习共同体。公共图书馆作为重要的社会教育机构,要为家长与儿童的共同学习提供资源上的保障,并为其打造彼此参与、互动交流的空间。
“图书馆里每个孩子都做好了阅读准备”(Every Child Ready to Read @your library,ECRR)与“图书馆里的家庭空间”(Family Place Libraries,FPL)是美国联邦层面的两个全国最佳实践[32]。ECRR通过资源发放、方法指导、阅读实践赋能家长,让家长担负起家庭教育的主体责任;
FPL通过在公共图书馆内打造家长与孩子充分参与的亲子互动空间,增强亲子关系,促进共同学习。家庭参与理念在公共图书馆的提出是伴随对“家长”与“家庭”重要性的发现而出现的,ECRR重视对家长的赋能,FPL重视对儿童与家长互动关系的空间营造,两个项目确立了家庭参与理念关注的两个关键点。这两个关键点也是公共图书馆打造“学习景观”的关注点,成为指导玩学相长空间打造的支撑理念。
3.3 玩学相长空间为家庭参与理念的贯彻提供空间支持
研究发现,通过为物理环境添置有趣的游戏装置可以激发个体参与和探索学习的倾向,促进成人与儿童的交流互动[33]。大量证据表明,儿童在与他人互动时比缺少互动、独自学习的时候学到的知识更多、学习的效果更好[34]。为了激发成人与儿童之间的互动,提升学习效果,在家庭参与理念的指导下,公共图书馆开始为家长与儿童营造一种如家一般的公共空间,通过日常活动中自然交互场景发展儿童的语言、社交、情感、数学、空间想象等各项技能。
FPL项目是公共图书馆在家庭参与理念指导下为亲子交流互动搭建公共空间的典型案例。为了让家庭成员之间以及不同家庭之间能够有美好的共处时光,充分互动与交流,FPL为儿童与家长打造一个有趣、舒适、友好的公共空间。在这个空间里,家长与他们的孩子能够一起玩、一起学、一起成长,彼此紧密联系。FPL的创办者Sandy Feinberg认为玩在孩子的学习与成长过程中是必不可少的因素,因此该项目非常强调有趣与互动,鼓励家长在游戏中开展早期教育[35]。在这个理念的指引下,公共图书馆的家庭空间内放置了很多可以互动的材料,除了图书外,还有玩具、拼图、积木、绘图工具,为低幼儿童营造了丰富的探索空间。
玩学相长空间是“学习景观”在公共图书馆中打造的一个重要类型,通过将游戏设施与活动嵌入到公共空间之中激发孩子学习的兴趣,为家长与孩子之间的互动创造条件。在游戏的环境中,孩子可以将自己学到的东西应用进去,从而激发他们的能动性,发展他们的技能[36]。玩学相长空间为公共图书馆贯彻家庭参与理念提供空间支持,促进家长充分融入并积极参与到儿童学习与教育之中。
公共图书馆是“学习景观”打造的理想公共空间,是一个能够将家庭的日常体验转化为高质量学习与参与互动体验的场所[37]。
4.1 发起背景
玩学相长空间是继“学习景观”在公园、公交站、街区、超市、停车场等公共空间内探索之后,在公共图书馆进行的新尝试。将游戏植入到图书馆的学习之中并不是一个新奇的想法,早在19世纪50年代,游戏就已经成为图书馆活动的一部分[38]。由于图书馆在公众心中安静、肃穆的刻板印象,游戏一度被压制。伴随公共图书馆低幼儿童服务的兴起,公共图书馆逐步由静变动,穿插游戏在内的各项活动成为公共图书馆吸引低幼儿童及其家庭的核心项目。“家庭参与”理念的确立让低幼儿童的服务重心由“关注儿童”转向“聚焦家庭”,以游戏的趣味性促进家长与儿童充分互动、共同学习的想法萌生,在图书馆内打造游戏性儿童互动项目变得越来越普遍。海盗宇宙活动中心(Pirate Universe Activity Center)、讲故事的机器(Storytelling Machine)、家庭寻宝(Family Treasure Hunt)都是游戏元素植入公共图书馆的成功案例[39]。公共空间内“学习景观”的打造、公共图书馆内家庭参与理念的确立,使得游戏这个元素逐步被图书馆接受。2017年,将游戏融入学习之中的玩学相长空间在费城公共图书馆的3个分馆内正式推行,成为家庭参与理念下公共图书馆空间打造的一种新尝试。
4.2 空间特色
费城3个分馆的玩学相长空间于2017年由费城公共图书馆、DIGSAU建筑公司、Smith Memorial游乐场以及来自天普大学、佩斯大学、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的研究人员共同打造,佩恩基金会(William Penn Foundation)资助[40]。项目抓住“学习景观”打造及家庭参与理念的精髓,将游戏的有趣性、互动性、参与性元素融入环境的建设之中,通过环境的改善带动人自身的能动性,促进儿童与其父母/看护人的交流、互动,让成人能够充分参与到儿童的活动中,让学习在友善的人际交往中、个体的参与摸索中自然发生。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设计师在3个分馆内分别设置了攀岩墙/攀岩塔、可自由拼搭的智慧桌椅、磁性字母拼写板、自由组合的舞台、智慧书架等,儿童可以通过攀登攀岩墙/攀岩塔进行字母拼读,自由进行阅览桌椅的组配满足个人阅读、小组交流以及亲子阅读的需求,在书架侧边的磁性字母拼写版上进行拼读,将书架上的故事进行改编,在可以任意挪动与搭建的舞台上进行表演等[40]。整个空间的设计理念是将肢体的活动与脑部的运动紧密结合,通过身体的运动带动大脑的运动,在创意拼搭与组合之中开展学习、交流与互动,让图书馆的空间活起来,满足读者个性化的创意需求。
4.3 实施效果
费城3个分馆的玩学相长空间投入使用3个月后,3个分馆使用人数都有明显上升,较之改造前的人数分别上升190%、158%和201%,平均增长189%,在空间中逗留时间平均增长了27.79分钟。不仅在使用人数和使用时间上有了明显的增长,而且使用效果也有显著改善。玩学相长空间促进了儿童之间、家长之间、儿童与家长之间的交流与互动,通过赋值计算,分别对儿童之间互动的13种行为、成人之间互动的14种行为以及儿童/成人之间互动的27种行为进行赋值计算,通过与没有设置玩学相长空间的图书馆(控制组)比较,儿童之间、成人之间互动没有显著差异,儿童/成人间的互动有明显提升。在图书馆这个非正式学习空间内,游戏元素的加入与学习之间的融合,改善了儿童与成人间的关系,让两者之间的交流与互动更充分。此外,统计显示,儿童科学(Science)、技术(Technology)、工程(Engineering)、数学(Mathematics)4门学科(简称STEM)以及识字、对话的水平在图书馆设立了玩学相长空间之后提高了44%[41]。
费城公共图书馆的玩学相长空间抓住了“公共空间/环境”“人际关系”“游戏的趣味性”3个关键要素,通过儿童日常生活触及的公共空间环境的改善(融入游戏的趣味性元素)促进儿童与家长/看护人(人际关系的微观系统)之间的交流、互动,激发家长/看护人的教育主体责任,充分发挥公共空间的校外教育职能,确保不同家庭尤其是低收入家庭及处于劣势地位家庭的儿童获取校外教育机会,凸显了家长、家庭、公共空间在校外教育上的重要性,为我国公共图书馆家庭参与空间建设提供了参考与借鉴。
5.1 打造图书馆学习空间推动家庭参与
图书馆是确保校外教育公平的重要机构,无论是学习景观的打造,还是家庭参与空间的构建,均源自对校外教育不公平、不同家庭间儿童校外机会差距的发现。因校外教育不平等所造成的差距,让大众意识到校外学习生态建设的重要性。以强调公平、平等、共享为宗旨和使命的图书馆担负起为低收入家庭提供校外公共教育服务的重任,成为公共学习空间的首选。美国“学习景观”运动先后在公园、街区、超市、停车场都有试点,但经过实践检验,在各类公共空间内图书馆是学习景观打造的理想之地。我国图书馆要以家庭教育推进为契机,发掘图书馆作为公共学习空间的优势,积极打造家庭参与空间,为家长/看护人融入、参与儿童学习与发展,与儿童充分互动、交流提供空间保障。
5.2 改善图书馆空间环境促进家庭参与
美国费城公共图书馆的玩学相长空间让我们意识到环境对于学习是有促进作用的,能够对人形成反向推动。良好的空间环境不仅仅是硬件设备的完善,更重要的是人际关系的改善。最佳的学习空间能够让人充分投入与全身心参与,激发人自主学习的能动性,改善人际关系,促进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与交流。我国公共图书馆的儿童空间在设施设备升级的基础上,逐步重视空间环境的改善,打造了不同特色的主题空间,如广州少年儿童图书馆的“喜羊羊”动漫主题阅读空间[42]、武汉市少年儿童图书馆“千字屋”儿童想象力体验空间[43]、上海市静安区少年儿童图书馆的“‘海’好有你 静安船奇”海洋阅读空间[44]、张家港市少儿图书馆的芽芽园[45]等。通过实践的摸索,逐步意识到空间环境对于学习的内化作用,以及良好的空间环境能够促进人际关系的改善、潜移默化地激发学习行为,充分挖掘环境对人的反向推动潜力。
5.3 嵌入图书馆游戏元素提升家庭参与
认知行为科学研究发现,游戏可以对个体发展和学习产生积极影响[20]。这为图书馆家庭参与空间融入游戏元素提供了理论依据。在西方教育界曾因对游戏的错误认知,将其排斥在学习之外,实践证明没有了游戏的学习是枯燥的、低效的、没有生机与活力的。儿童天性喜爱玩耍,充分的证据表明玩耍会激发学习的发生[46]。“学习景观”的打造证实了游戏被确定为一种将人们聚集在一起使用公共空间并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进行互动的最佳方式[14]。在家庭参与空间中加入游戏元素,能够激发儿童与家长/看护者之间的互动,儿童在积极、互动的环境中学习会更加高效。公共图书馆家庭参与空间力图为儿童与家长打造一个如家般的公共学习空间,将游戏元素嵌入图书馆的空间设计之中能够有效提升家庭参与的积极性,“玩中学、学中玩”符合儿童的性格特点,间接催生家庭教育在公共空间的发生。
习近平总书记在致国际教育信息化大会的贺信中提及“建设‘人人皆学、处处能学、时时可学’的学习型社会”[47]。数字化时代,学习无处不在。学习已不止于学校,尤其在“双减政策”实施、《促进法》颁布之后,家庭教育与社会教育被提至与学校教育同等重要的地位。公共图书馆作为重要的文化教育机构,不仅为家庭教育的开展提供协同支持,而且是家庭教育向外延伸的理想空间。美国费城公共图书馆的玩学相长空间为我国公共图书馆打造家庭参与空间提供了思路,也让我们看到环境对于儿童学习与发展的推动作用。
儿童发展寄托着亿万家庭对美好生活的期望,也决定着国家未来和民族希望,是关乎民生福祉和国家发展的大事[48]。依托公共图书馆的学习环境促进家长充分参与到儿童的学习与发展中,在与孩子的互动中形成学习共同体,让儿童的学习时时处处发生,弥补因学校教育的不公平所造成的“机会差距”,让儿童获得全面发展,这既是建设全民终身学习的学习型社会、学习型大国的前提,也是创建儿童友好社区中改善儿童发展环境的必然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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