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静
(西藏民族大学外语学院 陕西咸阳 712082)
西藏当代文学经过七十余年的探索发展,已经取得了较大成就,也在中国文坛产生了一定的影响。20 世纪五六十年代,以擦珠·阿旺洛桑、汪承栋、杨星火、高平、周艳炀为代表的作家,创作的诗歌和散文开启了西藏当代文学的拓荒之路。新时期以来,涌现出了大批富有文学才华的作家,如益希单增、丹增、旺多、朗顿·班觉、扎西达娃、色波、马丽华、金志国、刘伟、李文珊、央珍、通嘎、索穷、冯良、闫振中、伍金多吉、扎西班典、旦巴亚尔杰、克珠等。20 世纪90 年代后期以来,次仁罗布、白玛娜珍、次仁央吉、敖超、普布次仁、扎西顿珠、琼吉等一批作家逐渐成长起来。在不同的时期,西藏当代作家都创作出了有着鲜明时代特色,且具有很高艺术水准的文学作品,从而引起中国当代文学界的广泛关注。其中扎西达娃、马丽华、次仁罗布等人的创作在汉语文学领域达到了一流水准;
斋林·旺多、朗顿·班觉、扎西班典、旦巴亚尔杰、伍金多吉的藏文创作,在藏语文学界也是上乘之作。这些产生广泛影响的作家,对于西藏当代文学走出雪域高原发挥了积极作用;
正是他们在文学创作上的不懈努力,才使得西藏当代文学在整个中国文学界有了一席之地,不断被读者传阅,被学者们研究和阐释。
到目前为止,学术界还未有学者对西藏当代文学海外翻译的作家、作品(文集)做过专门统计,西藏当代文学海外传播研究也一直处于边缘状态。因此,我们对西藏当代文学海外翻译与传播的基本情况的统计和描述,主要选择那些具有代表性的作家的作品来做一些初步考察和分析、介绍。
据笔者查阅的资料显示,西藏当代文学向海外译介的最早作品,是扎西达娃的短篇小说《西藏,系在皮绳扣上的魂》,收录于《春笋:中国当代短篇小说选》,由美国蓝登书屋于1989 年出版发行;
扎西达娃的小说集《西藏,隐秘岁月》英文版,也是译介较早的作品集,该作品集收录了扎西达娃的八篇小说,由外文出版社于1992 年出版发行。之后,扎西达娃的部分作品陆续被翻译成多种文字,如《扎西达娃小说选:英汉对照》,作为“大学生阅读计划丛书”由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于1998 年出版;
小说集《风马之耀》先后被翻译为法语、日语、意大利语三个语种的文本出版发行;
小说集《西藏,隐秘岁月》于2015 年被翻译为越南语和印尼语出版发行等。除此之外,扎西达娃的一些小说以单篇形式翻译,收录到与他人作品的合集中出版。如《西藏,系在皮绳扣上的魂》被翻译成捷克语,收录于《琥珀色的篝火——中国少数民族小说选》,该小说还被翻译成俄语,收录在《红云——中国当代中短篇小说选集》。
在西藏当代文坛,马丽华的散文创作风格鲜明、艺术质量上乘,因而她是被国内外翻译界关注较多的作家。马丽华以诗歌开始文学创作之路,曾出版过两部诗集,其诗歌在西藏文坛上也产生过一定的影响。但能够真正代表马丽华创作成就的是她的长篇文化纪实散文。在20世纪90年代的中国文坛,马丽华的文化纪实散文在中国散文界独树一帜,引起读者和研究者的广泛关注。她的《藏北游历》被翻译成英文、法文,由中国文学出版社出版;
《老拉萨:圣城暮色》被翻译成英文,由外文出版社出版;
《风化成典——西藏文史故事十五讲》被翻译成英文,由外文出版社出版。
次仁罗布是21 世纪以来在国内外影响较大的当代藏族作家。他的小说在中国当代文坛受到了广泛关注,在国内斩获了许多荣誉,包括国家级别的鲁迅文学奖。这使得次仁罗布的作品得到了翻译界的关注,他的一些重要作品被陆续翻译成多种文字,在海外传播。他的小说集《界》先后分别被翻译成德文、法文、英文、西班牙文、日文、哈萨克文等,长篇小说《祭语风中》被翻译成英语、阿拉伯语,由中译出版社于2019 年出版。其一些影响较大的单篇作品也被翻译成其他语种,如《杀手》《放生羊》被翻译成韩语,《传说》被翻译成蒙古语、哈萨克斯坦语等。此外,《杀手》被翻译为法语,入选于《人民文学》杂志2016 法语版《曙光》;
《放生羊》入选《人民文学》杂志2018 年意大利语版《汉字》。短篇小说《阿米日嘎》入选美国Merwin Asia出版社2013年出版的《中国新短篇小说集》,《绿度母》由著名汉学家Bruce Humes(徐穆实)翻译为英文,刊登于2016年第2期《人民文学》英文版《路灯》。
除以上几个有代表性的作家的作品被翻译成多种文字在海外传播外,其他一些西藏当代作家的作品也零零星星被翻译成外文在国外传播,如益希单增的长篇小说《幸存的人》入选“熊猫丛书”,被翻译成英文,于1993 年由中国文学出版社出版发行;
2014 年,由五洲传播出版社出版的《天堂的隔壁——西藏作家短篇小说集》,收录扎西达娃的《西藏,系在皮绳扣上的魂》、加央西热的《盗贼》、益希单增的《乞丐》、吉米平阶的《秋天的童话》、色波的《星期三的故事》、通嘎的《天葬生涯》、央珍的《无性别的神》(长篇节选)、尼玛潘多的《协噶村的央宗》、次仁罗布的《放生羊》、次仁央吉的《失去甘露的幼苗》和扎西班典的《明天的天气会更好》等。此外,白玛娜珍的《拉萨红尘》被翻译为印地语,由印度Gyan Books/Gyan Publishing House 出版;
尼玛潘多的长篇小说《紫青稞》、白玛娜珍的长篇小说《拉萨红尘》和丹增的《小沙弥》等,均被翻译成英文,由中译出版社于2019年出版发行,推向海外。
西藏当代文学因为自身独特的审美品质和地域文化特色,在中国当代文坛得到了广泛关注,这无疑会不断扩大西藏当代文学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并促进西藏当代文学不断提升自身的审美品质,从而有利于“走出去”。同时,随着西藏当代作家创作视野的不断开阔和向外传播意识的不断提高,西藏当代文学走向世界将是一个必然趋势。在中外文化交流越来越频繁、中国文化“走出去”的时代背景下,西藏当代文学向海外传播势在必行,且有着深远的意义。因为文学传播是向外界塑造中国形象,让外界了解西藏社会的一个重要渠道。要做好西藏当代文学的海外传播,从中国当代文学传播的大环境,以及西藏当代文学发展的实际情况来看,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做一些必要的工作。
美国著名汉学家葛浩文,被誉为中国现当代文学的首席“接生婆”。美国作家约翰·厄普代克在一篇评论文章中写道:“在美国,中国当代小说翻译差不多成了一个人的天下,这个人就是葛浩文。”[1]葛浩文指出“所有想‘走出去’的作家得问问自己,即作为一个文学创作者,他们是否就满足于自己的作品被当成社会文化教材来阅读?他们是否更愿意读者欣赏他们的艺术境界,并且得到共鸣?如果是后者,那么作家们就必须对自己有更高的要求,不能画地自限。”[2]由此可以得出,文学作品的质量是作品翻译和传播的根基。文学发展规律告诉我们,能够产生广泛影响,受到读者青睐的作品,往往都是有着很高的审美质量和艺术水平的作品。尽管对审美质量和艺术水平的判定有着多重标准,但一些普遍的标准还是可以确定的,比如具有一定的独创性,艺术表现手法比较新颖,故事曲折多变,人物形象鲜明生动,富有独特的地域文化特色等。
西藏当代文学由于所处的人文地理环境本身有着特别之处,带有天然的优势。就地域特色而言,西藏当代文学是地域特色相当浓烈和鲜明的地域文学,这一点自不待言。重要的是作家们如何利用好这种天然的优势,把这种优势与自己的创作很好地结合起来,让艺术表现与客观的人文地理环境交融在一起,建构起意蕴深厚的艺术世界。客观地说,西藏当代作家一直以来都在这方面做着不懈的努力,也取得了显著的成绩。在这方面,扎西达娃、马丽华、次仁罗布等几位作家的创作值得肯定,是西藏当代文学走出西藏、走向海外需要借鉴的。
扎西达娃是20世纪80年代西藏文坛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也是在走向外界方面最成功的作家。扎西达娃的作品能够获得外界的关注,并被译介到海外,与他的创作在艺术表现上独具风格,且具有很高的艺术质量有直接关系。扎西达娃早期创作很大程度上遵循现实主义创作原则,试图通过文学世界表现改革开放后,西藏发生的一系列的变化。“扎西达娃的短篇小说大都没有离奇的情节,也不做冗长的叙述和议论,着意于揭示当代藏族青年的内心世界,把复杂的社会问题溶于性格冲突的描绘当中。在这些形形色色的青年身上,既保留着民族的天性,又刻印着时代的痕印。”[3]他的这类小说有一些产生了较大的影响,获得了读者的认可,比如《没有星光的夜》《归途小夜曲》《朝佛》等。但能够真正代表扎西达娃独具特色且引起国内外关注的作品,是他从20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创作的既具有现代主义色彩,又具有浓郁的地域特色的作品。这时的扎西达娃从西方现代主义文学那里获得启发,在表现手法和艺术思维上做出了很大转换,并把这种转换与西藏的现实生活和人文地理环境相结合。由此,扎西达娃的作品审美风格与主题意向有了很大的变化。《西藏,系在皮绳扣上的魂》《西藏隐秘岁月》《风马之耀》《世纪之邀》等作品,都让人耳目一新。这些作品与当时中国文坛的文学主潮流相吻合,因此受到了广泛关注。可以说,正是这些在艺术上具有创新,且具有鲜明地域特色的作品,让扎西达娃的作品在文坛产生了广泛影响,这也是扎西达娃作品被译介到海外的重要前提。而扎西达娃的作品能够成为西藏当代文坛最早被频繁译介到海外的作品,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他的作品在艺术水准上总是能够胜人一筹。
马丽华是新时期初就走上西藏文坛的女作家,以诗歌创作开始文学之旅。但她引起文学界关注是在20世纪90年代,根本原因是,她创作了一批具有鲜明的高原色彩和地方风俗民情的文化散文,也就是后来结集出版的《走过西藏》(包括《西行阿里》《藏北游历》《灵魂像风》)之后,马丽华又创作了具有相同风格的长篇纪实散文《藏东红山脉》。这些独具特色的散文使得马丽华在中国文坛占据了一席之地,受到了各阶层读者的广泛关注。她的散文在题材内容和文体上具有一定的创新性,有论者就指出,马丽华的散文“……它去掉了诗性的遮蔽和理性的先入为主,它显示了语言的表达力和质感,它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再一次将抒情、议论、记叙和描写组合在一起,开拓了它们的表现功能,马丽华通过它们把握住了对象并将人的生活和对象融合在一起从而构成了一种潜在的相互信任和对话关系,而从形而上学的意义上讲,马丽华表达了人对土地的本源性关系和人的心灵对神秘之所的天然而隐秘的向往,她找回了语言的初始的文化功能,在对大地的接近以及‘看’‘思’与‘说’上所显示的可能性等等困惑人类的问题上,马丽华的姿态给了人们以信心。”[4]这为马丽华的散文作品外译提供了很好的基础条件,她的散文作品开启了海外译介之路,如《老拉萨:圣城暮色》被翻译成英语,于2003年由外文出版社出版;
受到广泛好评的《藏北游历》也由外文出版社翻译和出版了英语和法语读本;
《风化成典——西藏文史十五讲》于2019 年由外文出版社翻译并出版英译本。
次仁罗布的创作始于20 世纪90 年代,但其作品真正引起文坛关注是在进入21世纪之后。21世纪以来,次仁罗布的创作在艺术表现手法和主题意蕴的追求上,都表现出了自己的匠心独具之处,这使得他的小说在审美品质上有了很高的水准。中短篇小说《界》《阿米日嘎》《杀手》《放生羊》等,以及长篇小说《祭语风中》,不但是西藏文学界的优秀之作,也是中国文坛上的上乘之作。次仁罗布小说注重形式上的变化摇曳,特别是在故事的讲述上,非常讲究利用多变的叙事视角。他始终坚持让叙事手段和方式成为构成小说世界的一个重要的因素,因此,他的创作真正体现了“有意味的形式”这一文学观念。对此,有论者这样评述:“可以说,从开始写作至今,次仁罗布始终都是把创作视为一项极为严肃的事业来苦心经营的。这种苦心经营,最明显地体现在他对小说结构安排的着意讲究和叙述视角的精心选择上。他的小说在艺术形式层面,给人的印象是精雕细刻、精益求精。这使得他的小说在同龄作家中显得独树一帜。次仁罗布的创作能够显露出这种与众不同的创作倾向和气象,根本上来说,与他始终能抱有开阔的艺术视野和对小说创作的艺术定位有直接的关系。这种视野和定位,概括来说,是把作品形式方面的追求和思想内涵方面的追求视为有机统一体,且在具体的操作中处理得非常成功。具体来说,题材内容上,他只关注自己熟悉的生活和民族文化现象;
叙述艺术上则博采众长竭力寻找适合自己艺术个性的种种手法和技巧。对他来说,具有现代主义色彩的表现手法和技巧似乎更切合他的审美趣味。他总是谦虚而自信地从国内外艺术大师们那里‘索取’适合构建自己小说文本的种种艺术经验。”[5]当然,次仁罗布的小说创作,不仅仅讲究形式上的变化,且注重传递深厚的文化意蕴,表达崇高的人文情怀。“阅读次仁罗布的小说可以发现,他真正关注的是人的精神状况与情感诉求。这种精神状况与精神诉求虽然与地域性的文化传统有关,与特定的社会生活环境有关,但却具有自身的超越性。因为它们源自于人性之中的某些共同性因素。”[6]正因为具有形式上的变化多姿和主题意蕴上的人文情怀,次仁罗布的小说创作在新世纪的西藏文坛独树一帜;
同时,在中国文坛上也别具风格,赢得了文学界的普遍认可。这使得次仁罗布的小说在国内不断获得各种有影响力的奖项,由此产生了广泛影响。随之而来的是人们对他小说的海外译介。他的一些有影响的作品,包括长篇小说都受到了译介机构或者出版社的关注,被翻译为多种语种出版发行。就目前来看,次仁罗布作品翻译的数量和频次(指同一篇作品被多次翻译)在西藏当代作家中处于前列,这也说明优秀作品更容易被人们接受,更容易向更大的空间传播。
从以上几位作家的文学创作与传播动因来看,作品的质量和品质,是能够获得普通读者和专业学者认可的主要原因,也是作品能够不断走向更广阔的接受空间的前提条件。正如莫言所说,“如果没有好的作品,再优秀的翻译家,再优秀的出版社,出版再多的书,那也不会征服外国的读者。”[7]这一道理其实与商品的生产流通是一样的,高质量、高品质的商品容易吸引消费者;
高质量、高品质的文学作品,能够刊载在刊物上,之后获得读者的认可,其后不断获得更广泛的肯定,让越来越多喜爱文学的人接受它们,从而跨越山川星月走向世界。鉴于此,西藏当代文学试图走出雪域高原,走向海外,需要作家们创作出高质量的文学作品。
自我意识是个体对自身及自身与周围事物关系的意识。心理学指出,自我意识是人对自己内心的身心状态及对自己同客观世界的关系的意识,包括认识自己的生理状况、心理特征以及自己与他人的关系,具有意识性、社会性、能动性、同一性等特点。[8][P62]在个体或群体的社会活动中,自我意识对参与活动的个体或群体的价值的确认与展现,发挥着重要作用。具有自我意识的人或群体,或者自我意识觉醒的个体或群体,能够主动寻求展示和表现自己价值的机会和平台。他们具有强烈的向外界和他人展示自我的渴望,希望自己能够获得外界和他人的接受或认可,并不断树立自信、融入其中。
文学创作作为一种社会文化活动,本身就是一种与他人与外界建立关系的行为;
因为文学创作的最终产品——文学作品,把创作者与读者联系在了一起,而文学作品本身也包含着作者向外界传递自己思想情感的企图和指向。而读者阅读作品,也暗含着希望从中获得一种新的体验,或者从作品那里确认自己的某些认知和情感体验。西藏当代文学的发展趋势,就是自我意识不断觉醒、文学创作逐渐走向外界的过程。这种趋势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随着时代的不断变化,越来越明显。
自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西藏逐步走向开放,越来越向外界打开大门,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西藏不断向外界展示自己崭新的形象,西藏作家走出去的自我意识越来越强烈。作为一种能够比较迅捷传播的文化信息,西藏的文学艺术获得了很好的传播机会和有效的渠道,这无疑促进了西藏当代文学走出的步伐。最主要的是作为文学创作主体的作家们,也越来越认识到“走出去”的重要性,自我的对外意识也越来越明显。这方面最好的例证是,越来越多的作家愿意到西藏之外的地方去交流,并积极参与到文学创作活动之中。比如,作家们向内地影响广泛的刊物投稿(1980 年代初期开始,扎西达娃、色波、马原等,在《萌芽》《收获》《钟山》等刊物上发表作品);
开始在文学活动中发出自己的声音(西藏的“雪野诗”参加1986 年的全国诗歌大展,提出了自己的创作口号和审美追求);
集中讨论西藏文学的未来等(《西藏文学》召开座谈会,讨论中国西部文学与西藏文学的关系)。这些文学和文化活动充分表明,西藏当代作家具有一定向外界展示自我的意识,他们具有融入更大的文化空间和文学空间的渴望与追求。就西藏当代文学在国内的影响来看,他们的努力还是非常有成效的。西藏的小说和诗歌创作因为具有独特的地域文化特色而引起了国内文坛的广泛关注,一些作家的作品引领了当时的文学风潮,扎西达娃、色波、马原也因此而被人们所熟知,并广泛评说。
当然,就西藏文学走向海外这一目的来说,仅仅寻求扩大国内影响是不够的,尽管这也是很重要的一步;
因为,只有先走向全国,在国内文坛产生一定的影响,才能引起国内外翻译界的重视。在此前提下,更为重要的是,西藏作家需要培养更为开放的文学视野,需要拥有立足本土、放眼世界的文学眼光。这其中,可以从以下两个方面着手。
一是作家以开放的文学视野审视地域文学,在保持和追求地域文学的民族审美特色的同时,不断追求超越地域文学和民族文学的创作境界,从而使得文学作品具有复合性、多义性主题内涵和艺术特征,提升作品的艺术质量。
西藏当代作家要有突破民族艺术思维陈规的胆魄和勇气,敢于和善于学习与借鉴世界上不同地区和国家的优秀作家的创作经验,吸纳世界上不同地区和民族的优秀作品的表达技巧。同时,西藏当代作家还需广泛吸收包括人文社科在内的各类学科先进的思想观念和新的思维意识,并以敏锐的触觉关注人类社会在历史发展过程中所面临的一些普遍性的重大问题。在此基础上,从自己熟知的社会环境出发,通过个人创作参与讨论人类社会关心的共同话题,通过文学作品表现自己对人类社会所面临的重大问题的思考与探索,通过艺术方式表达自己对人类命运的思考与展望。从而让文学创作超越地域限制,拥有一定的普遍性价值。
二是西藏作家需要积极主动地参与到中国文学对外交流活动中去,积极主动地向海外推荐和展示自己的文学成就。在这方面,西藏作家也有一些具体行动,如扎西达娃、马丽华、次仁罗布等都曾随中国作协组织的代表团出国交流和考察,参加国外书展,参加国内外学术团体组织的国际性学术讨论会和创作交流会。但是,相对于走向国内文坛并引起广泛关注来说,西藏当代文学在海外产生的影响仍然比较微弱。虽然自20世纪70年代末改革开放政策实施后,中国的文学艺术有了走向西方世界的客观条件,西藏当代文学也获得外界展示自我风采的更多机会和渠道,但西藏当代文学要想在外界产生更广泛的影响,还需付出更多的努力,还需要探索适合自己的一些道路。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在这方面,藏族作家阿来的一些实践经验值得借鉴。
阿来是中国当代文坛著名作家,他几乎获得了中国当代小说领域国家级别的所有奖项,如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骏马奖等。他的作品不但在中国文学界和文化界产生了巨大影响,而且在海外传播方面也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其中《尘埃落定》是最典型的代表作品之一,该作品已被以英语、塞尔维亚-克罗地亚语、法语、俄语、日语、阿拉伯语、印地语等二十多种语言译介到海外三十多个国家。除此之外,阿来的其他一些重要作品也先后被翻译成多种文字,向海外传播,如《群蜂飞舞》入选多部小说集,以英语、俄语、波兰语等语种走向海外;
《空山》有英语、日语译本;
《遥远的温泉》法语译本于2003 年在法国出版,德语译本于2009 年面世;
《格萨尔王》于2005 年参加了全球“重述神话”文化交流活动,其英文版与诸多诺贝尔奖、布克奖获得者的作品一起走向了世界。此后,以该作品英译本为蓝本,还被翻译成德语、韩语出版发行。
阿来的作品之所以能够受到国内外翻译界的重视,首要的原因自然是他的作品在主题内涵和艺术表达上有特别之处。如《尘埃落定》之所以能够产生如此好的外译效果,根本原因是它的主题的超越性和艺术表达方面的精妙,当然也有地域、民族文化方面的因素。同时,阿来能够走向海外,与阿来积极主动参与国际文化和文学交流活动也有直接的关系。阿来曾以各种方式和渠道先后出访过几十个国家,足迹包括欧美发达国家,也包括亚洲的日本、韩国等发达国家,以及其他一些发展中国家。虽然阿来的这些出访并不都是纯粹的文学交流,但他的这种不断走出去的行为,对向外推广自己的文学作品无疑是有着重要的作用。
改革开放以来,为了促进文化交流,为了国外民众更全面深入地了解中国文化,政府部门逐步开始组织相关机构推行相关文化推介活动。在西藏当代文学方面,国内各种官方图书推广项目涉及西藏当代文学作品的主要有以下四类:第一,“中国图书对外推广计划”,该计划于2004-2015 年资助与翻译出版的西藏当代文学作品有鹰萨·罗布次仁的《西藏的孩子》(语种:英语)。第二,“中国作品对外翻译推广中心”资助和翻译了“阅读中国·藏族青年作家丛书(英文版)”,西藏当代文学作品共有四部(篇),分别是:尼玛潘多的《紫青稞》、次仁罗布的《放生羊》和《界》、白玛娜珍《拉萨红尘》。该系列丛书翻译语种全部为英语,均由国内一级出版社——中译出版社于2015年10月到2016年2月陆续出版发行,输出到英语世界。第三,“经典中国国际出版工程”于2009-2016 年资助与翻译出版三部西藏当代文学作品,有丹增的《小沙弥》(语种:英语)、次仁罗布的《祭语风中》(语种:英语)和西藏户外协会主编的《亚鲁藏布的眼睛》(语种:日语)。第四,“中国当代文学百部精品译介工程”于2006 年起,资助并在国外出版发行的中国当代文学作品有:专辑《琥珀色的篝火——中国少数民族小说选》,其中收录了扎西达娃的《西藏,系在皮绳扣上的魂》,语种为捷克语;
《红云——中国当代中短篇小说选集》,其中收录了扎西达娃的《西藏,系在皮绳扣上的魂》,语种为俄语。
纵观西藏当代文学作品在海外的译介成果,虽然在此类传播途径方面成果凤毛麟角,传播效果甚微,但在西藏文学走向世界的起始阶段,且向国外输出中国文化面临许多障碍和困难的情势下,国家官方机构向外“主动输出”不失为一种有效的手段和方式。事实上,中国当代许多著名作家的作品一开始为国外读者接触和了解,都是通过这种方式和手段完成。而后,随着作品知名度越来越大,才被一些国内外的汉学家、翻译家和学者关注,进而与国外出版社联合,才有了更多作品的翻译和出版。通过政府行为来组织翻译,以此加强文化交流,这其实也是一种宣传。
目前,西藏当代文学的对外传播仍然需要政府层面的组织和主动译出。政府相关部门要带着宣传的目的,让国内相关机构和团体了解西藏当代文学之后,积极推荐优秀作品,加入到译介活动中。对于西藏当代文学来说,由于地处边远地区,走出去的难度相对大一些。因此,积极主动加强宣传,不失为一种行之有效的方法和手段。值得欣慰的是,西藏当代文学界已经意识到了这一传播渠道对西藏文学走出去能够提供的利好,因此在这方面已经越来越表现出了自己的主体性和能动性。除了组织作家团体参加一些影响较大的文学展览活动外,一些作家也以个体名义不断寻求走出去的渠道,积极参加全国范围内的文学活动。近年来,次仁罗布不断获得内地文学界的认可和欢迎,且不断获得各种奖项,一些作品也由此引起国内外翻译界的关注,就是西藏作家自我宣传主体性和能动性提高的一个例证。自获得第五届鲁迅文学奖以来,次仁罗布借着鲁迅文学奖在全国的影响,主动参与国内各种文学活动,比如参加各类文学研讨会,不断在国内影响较大的刊物上发表作品。这使得次仁罗布为国内文学界熟知。借此气势,他的作品也不断被翻译成多种语言文本,传播到海外。从次仁罗布的文学交流来看,西藏作家个人的走出去意识和行动,对于其作品的在国内和国外的传播也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相对于在整个中国当代文学界拥有广泛的影响和声誉,西藏当代文学向海外传播的情况略显沉寂和滞后。当然,沉寂和滞后并不意味着西藏当代文学在向海外译介、传播方面就没有任何值得肯定的成绩。除了“文化大革命”时期因特殊的时代原因,其他时期,西藏当代文学始终受到了外界的关注。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西藏当代文学不断追求文学的地域性、民族性,并积极吸收融合新的文学审美因素和思想工作观念,表现出向外挺进的姿态。经过多年的努力,西藏当代文学取得了很大的进步,显现出了自身的显著特色。西藏当代文学凭借自身的一些独特的审美气质和风格而引起了相关译介机构和专业翻译人士的关注。一些作家的有特色的作品,以不同的方式译介到了国外。其中扎西达娃、马丽华、次仁罗布的作品在海外译介方面取得的成绩,就很具代表性。我们相信,只要我们在“走向海外”的过程中总结经验,努力创作出质量上乘的优秀作品,在国内文坛赢得广泛认可;
同时,不断提高作家积极参与外界文学活动的自我意识和走出去的自我意识;
在此基础上,借助政府层面的力量和平台,多渠道多方位地把西藏当代文学优秀作品推出去,西藏当代文学一定会在新的时代背景下,乘着中华民族文化“走出去”的东风,越来越赢得世界各地读者的认可与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