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曼，林 青
（喀什大学 中国语言学院，新疆 喀什 844006）
应答语是具有不同话语功能的会话基本结构，在现代汉语中不同形式的应答语会影响到言语交际表达效果。例如：
（1）甲：把旗子升起来。
乙：嗯嗯。（2005 年4 月26 日《人民日报海外版》）
（2）甲：你好没见世面，见这里的花好，你就没死活戴了一头。
乙：常听大富贵人家有一种穿衣镜，这别是我在镜子里头呢罢？（曹雪芹《红楼梦》第四十一回）
（3）甲：外面冷得很！
乙：嗯嗯，信带来了罢。（曹禺《雷雨》第四幕）
例（1）中应答语的形式是叹词“嗯”的叠连，表达对请求的应答，例（2）应答语中出现语气词“呢罢”叠连，表示应答者作出积极反映，例（3）中叹词“嗯嗯”和语气词“了罢”为叠连形式应答语，推动旧信息过渡到新信息，以上例子中不同叠连形式应答语具有不同的言语交际效果。
汉语学界从语法分布、句法功能等方面对不同形式应答语研究的成果较丰富，主要有吕明臣（1992）［1］、尹世超（2004）［2］、曲溪濛（2017）［3］等。随着功能语法对互动交际中语言现象研究的兴起，出现了一批从应答语的动态形式、话语功能进行建构的研究成果，主要有丁崇明（2001）［4］、邵敬敏等（2005）［5］、徐默凡（2009）［6］、刘丹青（2012）［7］、李先银（2016）［8］、陈伟（2020）［9］等。其中丁崇明（2001）［4］认为叠连不是简单的重叠，在语用的表达效果上离不开社会倾向与心理动机，但对应答语叠连现象的特征归纳尚未充分挖掘。陈伟（2020）［9］从语言现象出发，观察并研究“没问题”作为应答语在言语交际中的语用功能与互动性，但从宏观角度探讨应答语不同形式对言语交际效果的影响还有待丰富，尚未充分拓展至应答语动态形式层面。
本文将学界关于现代汉语叠连形式应答语的已有研究作简要梳理，在互动交际视角下，通过对具有明显应答特点的“叹词叠连”“语气词叠连”形式应答语的使用情况进行研究，分析不同形式应答语的叠连规律及话语功能，并试图对叠连的原因作出解释。
文章的语料来自四个部分：1.北语BCC 语料库；
2.北大CCL语料库；
3.截取的视频话题会话和自然会话；
4.情景喜剧《武林外传》、情景喜剧《我爱我家》和话剧《雷雨》等。
（一）应答语
应答语是会话结构的基本单位。在交际对话中，一般的应答语是按话轮转换划分、由引发语触发并与其匹配的话语单位［1］，具有凝固性与稳定性的特点。例如：
（4）甲：噢，你这嫁妆，值不少银子吧？
乙：看你说的，啥银子不银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妆再好，也比不上嫁的人好。（《武林外传》第八回）
（5）甲：一盖一拆，人就能分清谁是孝武谁是孝文。
乙：我说嘛……要想在咱原上活人，心上就得插得住刀！（陈忠实《白鹿原》第十八章）
（6）甲：朱先生的书，这么一厚摞。我拔开他的嘴，全都喂进去了。
乙：哈哈……看你干的好事，莫小贝！（《武林外传》第三回）
例（4）中应答语“看你说的”的结构形式是短语，引发语无需作答，此时用“看你说的”接过话轮。例（5）应答语“我说嘛”的结构形式是句子，不传递实际信息，只起到积极回应的作用，推动话轮的进行。例（6）中应答语以叹词叠连“哈哈”为形式，表达说话人的态度。周利芳（2005）［10］认为，在对话中乙方对甲方的应答话语主要用来衔接或表明态度。我们将上述用来表明态度或衔接话语的不完全相同的结构形式的语言单位都看作应答语。
（二）叠连
言语互动中，叠连作为常见的语言形式，在汉语和其他语言中都广泛存在。Stivers（2004）［11］指出叠连在言语互动中特殊的话语功能，即应答人对言语资源的调用。由此可见，现代汉语中以叠连形式出现的应答语也是言语交际中特殊的互动表达方式，是语言表达策略的一种，本文主要探讨具有明显应答特点的叹词叠连与语气词叠连。
1.叹词叠连
语言形式中，叹词的叠连不同于叹词的重叠，叹词叠连是指叹词在句子中被连续使用时充当独立的语言单位，分为词语叠连与语音叠连，中间大多没有长停顿。例如：
（7）甲：都是台湾的一些综艺节目，都要，比如蒙着眼睛摸一个恐怖箱，然后里面有一只老鼠！
乙：哈哈，我们这里……（2014 年6 月8 日《杨澜访谈录》）
（8）甲：为什么呀？
乙：哈哈哈，正月里不让洗澡。（《武林外传》第七回）
（9）甲：这群众议论我也受不了啊。
乙：你怎么那么逗，啊哦，你以为到那时候咱还住这杨柳北里呀？（《我爱我家》第一百零六集）
例（7）与例（8）中叹词的叠连表现在语音上，即“哈”的发音起始会稍高，然后下降乃至轻声。“哈哈”“哈哈哈”都是一个语调单位，属于语音上的叠连，但表达的言语功能不同，“哈哈”表示话题的承接，以便提供更多有价值的信息，“哈哈哈”作为请求性疑问的积极回应，叠连结构的加长为应答者提供更多的思考时间，由此可见，由两到三个语言单位组成的叠连结构更能促进言语的互动。例（9）中应答语“啊哦”属于叹词词语上的叠连，中间有语音转折停顿，更能引起言者注意、表达听者对会话信息的反应，强度更高。由此可见，与语音叠连不同，词语叠连更能强化语义强度和情感强度。
2.语气词叠连
一般语气词把不同语气作为分类标准，如黄伯荣等（2007）［12］按不同语气把语气词分为陈述、疑问、感叹、祈使四大类，也有把不同句型作为语气词分类标准的，如高名凯（2011）［13］将语气词分为询问词、感叹词、命令词等。本文的语气词叠连，指互动交际中叠连的语气词作为某一话语成分被言者多次重复连用，与其他句子成分构成一个完整的语调单位。例如：
（10）甲：他又跟别的工头闹起来，打了人家啦。
乙：您听错了吧，我听说不是这样。（曹禺《雷雨》第一幕）
（11）甲：汾酒七两，七八五十六……
乙：行了行了，你还有完没完，差不多行了啊。（《武林外传》第一回）
以上例子中，以叠连形式出现的语气词在语音上，表现为语气起末会有轻微起伏，呈现语音上的线性增长或降低。在位置上，语气词叠连一般出现在句中、句末，句中有停顿、句末无停顿，例（10）中的“了吧”出现在句中，与后面成分用逗号隔开，例（11）中的“了啊”出现在句末，都表示语气的舒缓，与引发语形成更多的言语交叉。
（一）以叹词叠连为形式的应答语的使用情况
以叹词叠连为形式的应答语，分为叹词语音叠连和词语叠连两种。语音叠连指音节相同叹词的连续使用，如AA 型的双音节叹词“哈哈”等与AAA 型三音节叹词“嘻嘻嘻”等。词语叠连指叹词词语的接连使用，如由A 型单音节叹词“啊”“哦”叠连为“啊哦”。因为单音节叹词可以最直接最简洁最丰富地达到表达效果［14］，因此在言语交际中，以单音节叹词叠连为形式的应答语更为常用，本文对具有明显应答特点的叹词叠连进行考察，如“哦哦”“嗯嗯”等。
（二）以语气词叠连为形式的应答语的使用情况
语气词中最常用的是“吗”“呢”“吧”“啊”“了”“的”“啦”等，语气词叠连也以这几个常见语气词的组合为主。在互动交际中，具有明显应答特点的语气词叠连形式应答语，主要由词与词的叠连组成。表1 是对BCC 语料库近八万条应答语语料进行统计，按语气词叠连形式的不同分类，结果如下：
表1 BCC语料库中语气词叠连形式应答语统计分类
如表1 所示，语气词叠连以两个常见语气词的组合为主，即以“了吗”“了吧”“了啊”为主，值得一提的是，“了”作为语气词而不是助词组成叠连形式的一部分时，通常出现在句末而不是句中。
（三）应答语中两大叠连形式的呼应与选择
现代汉语中叹词、语气词在表达相同或相关情绪上关联紧密，具有位置与语用上的呼应关系［15］。例如：
（12）甲：看来我得亲自送她上学接她放学。她那个书院在同福夹道，她要是在同福路口上挡了人家的车，人家要她让，她蛮不讲理死活不肯让，人家下来抽她耳光咋办？
乙：哎呀，这件事情要是不解决，看来我以后就没有办法睡好了吧。（《武林外传》第三回）
（13）甲：自己好好琢磨琢磨，以后再让我逮着，手起刀落，砍哪儿算哪儿！
乙：哎呦，小六——燕捕头，今天有空过来喝茶了啊？（《武林外传》第三十三回）
例（12）中“哎呀”与“了吧”呼应，引发语是请求性疑问，应答语“哎呀”表示情态上的积极回应，“了吧”连缀言语信息实质，与“哎呀”呼应，推动话轮承接。例（13）中“哎呦”与“了啊”呼应，表达应答方的轻微不满与否定。由此可见，以叹词叠连、语气词叠连为形式的应答语出现在同一句话中时，存在一种表达效果上的呼应关系，对情绪的表达具有互补作用。由此推断，表达需要可以影响应答语的选择，言语交际时需求越高，应答语形式要求越严格，交际时需求与应答语形式的严格度呈正相关，即一句话中叹词叠连形式应答语与语气词叠连形式应答语共同出现时与话题关联度最高，叹词叠连形式应答语单独出现次之，语气词叠连形式应答语单独出现最低。
（一）叠连形式的应答语及其引发语
随着互动语言学的兴起，语言学家开始从会话分析的角度研究应答语的使用情况。Robin‐son&Rackstraw（1972）［16］认为应答语是对引发语的系列反应。谢群（2017）［17］认为应该关注引发语与应答语的互动关系。因此本文将引发语引入应答语的研究中，探究在互动交际视角下，话轮中引发语和应答语各自言者主体的互动过程。
1.引发语的四类句式
引发语是指在言语交际中话语发出者将自己的目的与需求转化为能引起听者回应的语言形式。通过对近千条语料的分析，我们发现叠连形式应答语出现时，引发语分为四类句式，即表意愿或情态的祈使句、表请求性言语行为的疑问句、感叹句和陈述句，其中陈述句传递的意愿要求最低，感叹句和祈使句次之，疑问句最高。例如：
（14）甲：要注意不要出现反复！
乙：嗯嗯，所以我现在呢就尽量避免不让他们见面儿。（《我爱我家》第八集）
（15）甲：我带的午饭你准备好了么？
乙：嗯嗯，准备好了，拿着。（《我爱我家》第三十集）
（16）甲：根本就没有修，春花，现在派你去检修一下管道！
乙：现在这个建筑质量真是成问题，哎呀呀，你看，这又漏了吧！（《我爱我家》第二十三集）
（17）甲：吃了再走，今天是你上任两周年的纪念，总得庆贺庆贺。
乙：哈哈哈，还搞这个形式干什么？（《武林外传》第十四回）
例（14）中祈使类引发语与例（15）疑问类引发语是请求、要求性言语行为，言者对听者具有一定要求，如例（14）中引发语的言者主体希望应答语的言者主体“不要出现反复”。例（15）中引发语是请求性疑问句，开启“午饭”是否准备的话题，期待应答语言者主体作出明确性解答。例（16）中引发语为感叹语，强烈的回应加强了感叹的意味。例（17）中陈述类引发语对应答语没有强制要求。
2.引发语四类句式与应答语的关系
以上分析可知，应答语的话语含义和语言形式与引发语存在对应关系。Baumert（1977）［18］提出，对话的分析中不仅需要区分话轮，还需要区分“应语”与“答语”。“应”和“答”在会话层面都可以对“问”进行回复，答语与会话联系更紧密。应语与答语的选择受对话双方影响，其中，以两大叠连为形式的应答语的引发句从对应答语的影响来看，可以分为有疑发问和非疑主述。有疑发问引发语带疑问时，应答语需要充当“答”语的角色，非疑主述引发语以叙述为主且不带疑问时，应答语充当“应”语的角色。
当引发语的言者主体作出请求性言语行为，即发出疑问、作出请求，应答语言者主体不仅需要作出积极回应，还需要回答疑问或请求，如“嗯嗯，应该的嘛”中运用叹词叠连“嗯嗯”与语气词叠连“的嘛”呼应作到“又应又答”。当引发语言者主体作出祈使性或感叹性言语行为时，应答语的言者主体大多只需要作出积极回应，如运用叹词叠连“哈哈”、语气词叠连“好的啦”等作到“只应不答”，这种情况叹词叠连的使用多于语气词叠连。当引发语言者主体作出陈述性言语行为时，大多表示间接意愿或看不出意愿，应答语的言者主体可以作出其他回应，如运用语气词叠连“对了吗”等作到“另答当应”。因此，引发语四类句式对应以叹词叠连、语气词叠连为形式的应答语的关系可归纳为：（1）又应又答：话轮之首的请求性言语行为，即请求性疑问句——应答语以叹词叠连与语气词叠连呼应为形式。（2）只应不答：话轮之首或话轮之中的祈使性或感叹性言语行为，即祈使句和感叹句——应答语以叹词叠连形式为主。（3）另答当应：话轮之首、话轮之中或话轮之末的陈述性行为，即陈述句——应答语以语气词叠连形式为主。
结合引发语的四类句式与应答语的动态关系来看，引发语的言者传递的话语信息越多、目的性越强，与应答语的衔接关系越紧密，对叠连形式表达情绪的要求越高。因此，引发语与应答语的关系主要由引发语的句式及句式中传递的话语要求决定，形成一个紧松不一的系统。
（二）引发语下叠连形式应答语的话语功能
叠连形式应答语在会话过程中主要表现为两类功能：一是保持互动信息畅通的功能，即应答语主体对引发语主体的请求、命令和感叹性事件等作出积极回应；
二是接过话轮的功能，即在引发语主体开启话轮后，应答语主体作出积极回应，但将话语重点放在后续新增的话语中。根据叹词叠连形式与语气词叠连形式具体分布位置的不用，分别进行功能考察，又可分为以下四个小类：
1.同意承诺功能
该功能多出现在由祈使性、疑问性引发语引起的应答语中，引发语言者主体结合交际需要和应答语言者主体接受度等提出问题或发出指令，应答语主体在应答中利用叹词与语气词叠连表达同意承诺等功能。例如：
（18）甲1：你过来听讲座吧！
乙1：嗯嗯，好的呢。
甲2：马上就来哦！
乙2：嗯呢，放心的嘛。（自然会话）
以上例子是引发语言者主体提出要求需要答话者回应，即“听讲座”“马上就来”，应答语中叹词“嗯嗯”与语气词“的呢”“的嘛”呼应，表示同意承诺功能。
2.确认加强功能
以两大叠连为形式的应答语能够促进话轮中言者的信息交换，即推动应答语言者主体发挥主观性对引发语包含的话语信息进行确认。因此以叹词叠连、语气词叠连为形式的应答语是应答语言者主体确认信息、表达主观性的标志。例如：
（19）甲1：这件事是他的错，你也这样觉得吗？
乙1：哎呀，你说的是那件事吗？
甲2：嗯嗯，对的。
乙2：哈哈，那我也是这样觉得的呢。（自然会话）
例（19）话轮1 中应答语言者主体通过叹词叠连“哎呀”引起对引发语言者主体说话信息的确认，话轮2 中叹词叠连“哈哈”表达了应答语言者主体肯定、附和的态度，由此可见，以叹词叠连、语气词叠连为形式的应答语能够表示确认加强功能。
3.弱化逆意功能
该功能是指应答语言者主体利用叠连的语言形式发挥语言机智，对引发语言者主体提出的需求进行策略性弱化，顺利过渡以表达自己不同的需求或目的。例如：
（20）甲1：他爸爸这几天工作特别忙，正在跟法国人谈判，跟法国人谈完了还得跟几个德国人谈，跟德国人谈完了，还得再跟几个法国人谈，法国人再谈完了还得再跟几个德国人谈……
乙1：嗯嗯嗯嗯，我爸忙什么您都不知道，他爸忙什么您怎么这么清楚啊？
甲2：唉这孩子怎么说话带挑事儿的呀？
乙2：哈哈哈，算了吧，一破录音机就想换我妈……（《我爱我家》第八十一集）
在话轮转化中，应答语言者主体为了转移话题，一般会先以叹词或语气词叠连的语言形式表达对前述内容的认可，例（20）的话轮1 中应答语言者主体先用叹词叠连“嗯嗯嗯嗯”表示自己对引发语言者主体话语“他爸爸这几天工作特别忙”的肯定，然后开启新的话题，即表达对引发语言者主体“清楚他爸忙什么”的疑问，话轮2 中叹词叠连形式应答语“哈哈哈”同理，由此可见，对话中以叹词叠连、语气词叠连为形式的应答语有弱化逆意功能。
4.激活开启功能
何自然、冉永平（1998）［19］指出，互动交际的本质离不开言语双方的社会认知背景，和谐的互动的过程要求更高程度的背景信息的交叉。因为交际双方掌握的交叉信息越多，越容易产生相似的认知语境，激活共鸣的可能性越大，越容易提高言语交际互动的效果。叹词叠连形式应答语与语气词叠连形式应答语具有激活开启的功能，指应答语言者主体通过叹词叠连、语气词叠连这两种形式的表达，激发交际双方共鸣，有助于互动话题的开启与展开。例如：
（21）甲：我那空调钱都交了，过两天提货了该。
乙：哦哦，你看天冷成这个样子，那空调不白买了嘛，我本来希望今年夏天啊……（《我爱我家》第八十四集）
例（21）中叹词叠连“哦哦”与语气词叠连“了嘛”呼应，言听双方都知道“空调钱交了”，即掌握的背景信息有交叉，应答语言者主体又开启对“今年夏天”想法的话题，以叹词叠连、语气词叠连为形式的应答语也体现了其具有激活开启的功能。图1 为叠连形式应答语的话语功能：
图1 叠连形式应答语的话语功能
通过分析可知，交际互动中以两大叠连为形式的应答语的话语功能与引发语不同句式的关联密切。沈家煊（1989）［20］认为对话言语都在说话者目的和需求的支配下发生语义关系。因此，叠连现象的本质是说话人通过语言形式达到互动目的的产物。应答语也在动态的言语交际中浮现出重要的语用意义。
应答语语用意义的浮现是由引发语决定、受交际双方影响的。“个人立场”与“认识表达”相结合，即言者主体描绘某个信息时，出于个人的立场与目的，在不损害个人利益的前提下保证话语信息的真实性。陈颖（2009）［21］认为语言主观性的表现是语言表达过程中体现出的个人印记，即“言者视角”，这说明在言语互动中，引发语言者主体与应答语言者主体都具有交际的立场与需求。由此可以推断，应答语所在话轮的互动包含以下几个要素：引发语、应答语、引发语言者主体的立场与需求、应答语言者主体的立场与需求。在会话交际中，由引发语言者主体基于立场与需求，发出以不同句式为语言形式的引发语，当应答语言者主体结合自己的主观立场与需求，推测对方语言形式中包含的话语信息与态度立场，发出完整的应答语。在这一过程中，叹词叠连形式应答语与语气词叠连形式应答语显示出重要的语用意义：第一，认知语言学认为语言一般具有象似性，意义与形式的关系密切，即形式的增加会带来意义的增加，对表达的信息具有强化作用［7］。叠连作为一种强化手段，对言语意义的表达也存在影响，叠连形式应答语有助于增强应答语言者主体的情感强度和表达效果。第二，交际时的礼貌原则［22］要求应答语言者主体在会话交谈中不直接说出引发语言者主体的观点，即使明白知道引发语言者主体的观点，通常也用询问的方式让对方自己说出。叠连形式应答语填补话语空档，有利于增加应答语言者主体接过话轮的思考时间。第三，特定语境中，言者主体选择合适的话语形式，如语序、句式、语调、叠连等传递信息，表明态度［8］。叠连形式应答语强化言者主体的主观立场，推动言语互动。叠连形式应答语在话轮中的形成机制如图2所示：
图2 叠连形式应答语在话轮中的形成机制示意图
在现代汉语交际会话中，通过对叠连形式应答语的使用情况的考察，发现：具有明显应答特点的叹词叠连形式应答语、语气词叠连形式应答语出现频率最高，且两大叠连形式内部存在情绪上的呼应与选择关系。在引发语和应答语各自言者主体的互动过程中，引发语的四类句式对应表请求的疑问义、表情态或感叹的祈使义和表无疑问的叙述义，针对这三种不同的言语意义，应答语也出现三种情况，即又应又答、只应不答、另答当应。这也是叠连形式应答语的交际动因，即应答者对引发语四类句式及句式中包含的话语含义作出积极回应。引发语下叠连形式应答语具有同意承诺、确认加强、弱化逆意、激活开启的话语功能。叠连形式应答语受语言象似性、礼貌原则与话语形式的影响，在引发语、应答语、引发语言者主体的立场与需求、应答语言者主体的立场与需求等要素的互动下形成互动机制。叠连式的语言形式作为世界语言的共性表达，是信息强化的重要手段，也是言语策略的一种，叠连形式应答语有助于增强应答语言者主体的情感强度和表达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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