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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萌宠

时间:2024-08-21 08:15:02 来源:网友投稿

罗丹

2019年,我参加了一项大型志愿者计划,在敦煌进行了四十余天的学习和志愿讲解服务工作。期间,我穿梭在一个个洞窟中,见肃穆的佛像、婀娜的菩萨、灵动的飞天、虔诚的供养人……其中,让我最有感触的,是敦煌壁画中的“动物世界”。

敦煌莫高窟现存的45000平方米壁画,可分为七大类:故事画、经变画、尊像画、装饰画、佛教史迹图、供养人画像、传统神话画。动物画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就像现实生活中的小动物,并非我们生活的主角。但因为我家的小猫阿黑回了“喵星”,自然而然地,我发现黄沙漫漫的丝路上,有那么多鲜活的生命。

作为交通工具的动物

敦煌作为丝绸之路上的明珠,因沙漠绿洲的地理优势而发展为“华戎交会一大都所”,成为“既大且盛”的代名词,阵阵驼铃与铿锵的琵琶乐曲在此汇聚。奔走在丝绸之路上的动物,被定格在壁画里。

作为丝绸之路上最重要的交通工具,骆驼能够寻找水源,驮运重物,是商队最重要的财产。莫高窟第61窟著名的五台山图中,以鸟瞰的方式记录了行走在五台山上的驼队。这可能是这些骆驼走过的最特别的一条道路,不同于丝路上黄沙滚动炙热难耐,被称为“清凉佛国”的五台山峰峦叠嶂,处处生机。不知它们是否也会贪恋这方水草丰茂的土地,流连不肯离去。今天到达敦煌的人,都免不了到鸣沙山上感受骑骆驼的感觉,挂着不同颜色号码牌的骆驼载着人排着长队晃晃悠悠走在沙山上,重复着上山下山的路,它们脚步未曾停歇,低头看到的仍是滚滚黄沙。

第61窟五台山图的局部,不仅画出了行走在山道上、辛苦工作的骆驼,还有面对磨刀霍霍,一脸惊慌从屋子中出逃的驴。驴是丝绸之路上被隐形的角色,同时也是重要的交通工具。陕西师范大学沙武田老师通过分析敦煌壁画中的《胡商遇盗图》,关注到在丝路络绎不绝的商队中被忽视的交通工具——驴。为人所熟知的“沙漠之舟”骆驼价格昂贵,普通的商队难以供养;
而驴吃苦耐劳、物美价廉,成为各个商队运输货物的主力军。在第45窟南壁所绘制的《胡商遇盗图》中,驴背上原本背负的货品都被扔了出来,驴与被劫掠的商人一样,半张着嘴,一脸震惊无措。无怪乎这些驴惊慌,商人失去了货物,也就不需要太多的驴,而敦煌当地特产之一就是驴肉黄面……

丝路上最常见的另一个交通工具是马。在莫高窟第321窟中,有一幅著名的绘制于初唐时期的《张骞出使西域图》。不同于历史记载中博望侯张骞出于军事目的的“凿空”之旅,这幅壁画的榜题清晰记载:前汉中宗既获金人莫知名号乃使博望侯张骞往西域大夏国问名号。张骞出使西域不再是为了联络大月氏共同攻打匈奴,而是为了给汉武帝答疑解惑,前往西域大夏国求问两尊祭天金人像。完全不同的初心与路线,唯一相同的可能就是其中骏马所承担的角色了,他们载着张骞步步西行,去探索未知的远方。张骞也确实带回了骏马与苜蓿草,开始改良马种,培育大汉骑兵,而汉武帝列四郡据两关,开启了丝绸之路的盛世乐章。马不仅作为交通工具,也成为重要的战略物资,被迫卷入人类的争战。

无独有偶,唐时也有这样一位家喻户晓的人物,骑着马远赴西域求问生命的真谛。在榆林第3窟的文殊变中的角落里,就留下了玄奘与弟子求取真经归来的图像:一位行脚僧双手合十躬身行礼,他身后有一猴子模样的圣众,其后跟着负载着莲座包裹的白马——正是耳熟能详的《西游记》中的桥段。《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中记载,真实的历史中,玄奘西行之旅刚开始的时候也是以骏马作为交通工具,但路遇老叟,老者痛陈利害,玄奘不为所动决意西行,老人于是将自己枣红色的老马与他交换,原因正是老马曾多次远行印度。正应了那句“老马识途”。而佛教的传入也有马的影子,竺法兰、摄摩腾等僧人骑着白马驮经而来,成为洛阳白马寺命名的缘起。背负着各种货物的骏马行走在丝路上,成为丝路流动的土著之一,定格在壁画里。

作为宗教符号的动物

如果刚才提到的动物是人的坐骑和宠物,狮子与象就是神的宠物了。青狮是文殊菩萨的坐骑,白象是普贤菩萨的坐骑,两个动物常相对出现。在莫高窟开凿早期,作为丛林之王的狮子并不为工匠所熟知,所塑造的青狮形象更多参考了生活中常见的动物,如第275号洞窟佛祖身边似犬非狮的雕塑。到了唐代,狮子的形象在壁画中逐渐固定下来。以第159号洞窟中的青狮为例,一头青绿色的卷曲毛發,双目炯炯有神,狮子回首张口欲吼。榆林窟第25窟的青狮更为写实,细致的线条将青狮的齿列毛发勾勒清楚,项圈上的缰绳被昆仑奴紧紧攥在手里,一张一弛之间,更显出狮子的活力与动感,似乎随时都要挣脱绳子越墙而出,足见工匠观察之细致。而这一时期青狮的表达已逐渐脸谱化,与今天我们看到的舞狮表演中的狮子别无二致。

不同于青狮形象的发展过程,白象的样貌始终都比较固定。第290号洞窟人字披中有一个白描的白象形象。白象有着蒲扇般的大耳朵、长长的鼻子、弯曲的象牙,简单的线条讲述了悉达多太子摔跤掷象的故事。据说佛祖本是印度一小国家的王子,力大无穷,某天要出门与人较量摔跤,却发现宫门口有象停驻,导致了交通堵塞,王子出手把象搬开,才顺利出了宫门。壁画中王子的身躯是象的两倍,大象的四条腿被太子托在手里,原本体格健壮的白象看起来竟轻若鸿毛,画师以夸张的手法表现出王子力大无穷的特征。这种近似漫画的表现方式在莫高窟中并不少见。第257窟西壁所绘制的《须摩提女因缘故事画》中,有弟子乘白象赴会,在其身后的白象探出脑袋,长长的鼻子绕了3个旋。在不曾被留意的角落,悄悄流露出工匠的赤子之心。

随着绘画技艺的精湛,画师笔下的白象形象愈发细致。在榆林第25窟中,与文殊变相对应的普贤变里刻画了十分精美的六牙白象的形象。这头白象通体洁白,以黄色渲染身体的阴影部分;
眼神温和有力,微微张口,天生就是带笑的模样,看着就稳重可亲,令人心生喜爱。但人类的爱对象而言可能太过沉重,丝绸之路上从不乏象牙制品,各地出土的冠饰、梳子、棋子、乐器等器具中,均有用象牙制作或进行装饰者,也有用象牙制作的各类雕刻。榆林窟曾发现一件印度象牙雕骑象菩萨,仅15.8厘米高,能够像书本一样打开,里面却连续雕刻了释迦牟尼佛传故事,现在被保存在国家博物馆。

想象力或许是成为敦煌画匠最重要的素质,把敦煌壁画称之为想象的世界也不为过。画师根据自己对佛经的理解,根据经文进行的再创作,是为经变。敦煌莫高窟的壁画多为经变画。壁画浸染了现实的色彩,原本停留在墨书中的极乐世界具象为现实中的亭台楼阁、花鸟鱼虫。有飞鸟在天,游鱼跃水,角落里还有与鹦鹉共同协作的小白鼠。鹦鹉是极乐世界中必不可少的一种鸟。因为鹦鹉的羽毛色泽艳丽如宝石,还能口吐人言,时人认为它十分聪慧,古代宫廷寺庙多饲养鹦鹉,这从诗词中便可见一斑。白居易说“安南远进红鹦鹉,色似桃花语似人”,柳永却担心“鹦鹉言多”,不小心泄露了思绪。在榆林第25窟的《观无量寿经变图》中,鹦鹉的身侧罕见地出现了白鼠的形象。有学者结合佛经记载,提出银鼠象征财富,北方天王手中就托着银鼠,榆林第25窟的供养人或为商人。

敦煌壁画中孔雀的形象相对固定,有蓝孔雀与绿孔雀之分,色彩艳丽,常出现于佛祖座前的乐舞场景中,与周围的乐伎共同表现出音乐的律动之感。榆林第25窟《观无量寿经变图》中,菩萨身侧有两对鸟站在佛祖身后。一边有一只鸟身后拖着长长的卷曲的尾羽,怀抱琵琶,另一只却是白鹤的样子,随着韵律翩然起舞;
另一边是迦陵频伽(又称妙音鸟,佛国世界里的一种神鸟)手持乐器作弹奏状,一只孔雀与其眼神交汇,开屏展翅,两两对视,有了知音的意味。一唱一和间,动物与人共同创造美,一起欣赏艺术,共赏良辰美景。

飞禽走兽,均成为宗教世界“众生平等”理念的符号,或象征吉祥,或象征财富,是时人的美好愿望。无论是佛教激活了早期世界对动物的关怀,还是历代关于动物义行的故事和传说都直接訴诸了人们的道德情感。

人与动物相融相生

人与动物的融合在敦煌壁画中并不少见。在莫高窟第249窟、第285窟中,都有人形兽首的神仙形象存在。他们无一例外具备人类的外形,拥有强壮的体魄,却顶着动物的头。其中最有辨识度的是“电猪”,保持中国传统神话中的电神手持凿子的形象,头上却分明是猪首。画师在刻画佛教护法神的时候,也会以动物的特征作为其身份的区分。在榆林第25窟中,详细绘制出了头戴大鹏金翅的迦楼罗,头上有蛇的摩睺罗伽。而在其他的洞窟中,同样有类似的图像表达。人与动物之间的区隔消失了,无论什么物种,都能欣赏各自的美好之处,都能表现自己内心的喜悦,发挥自己所长,都有自己喜爱的艺术,在极乐世界拥有一个角落。这或许是另一种众生平等。

动物是自然的一部分,我们总是要从自然中获得力量,才能够超凡入圣,在时人的眼里,所谓的神仙同样也从动物的身上获得力量。人与动物的相互融合,才是时人追求的达到更高境界的诀窍。最有代表性的是依据《降魔变文》绘制的“劳度叉斗圣变”故事,作为佛弟子的舍利弗与外道推举出来的劳度叉斗法。劳度叉变出宝山,舍利弗派出金刚,以宝杵猛毁宝山。劳度叉变成水牛,舍利弗化为威猛狮王,分裂食之……劳度叉变出参天大树,舍利弗令风神施威,狂风大作拔起大树。孙悟空与二郎神之间的争斗变化正与此相类,重在相生相克的破绽,而非变换的形态。在故事里,人与动物之间的隔阂并不深,甚至可以说,人与动物本就同根同源,没有物种的区隔,只有相生相克的法则,这或许也成为人与动物相融合的基本条件。人能够变成动物,拥有动物的长处,动物也能拥有人性,懂得种种复杂的感情。

无论是“人的动物性”还是“动物拟人化”,这些可爱的生灵都和人一样具备思考与情感的能力。第257号洞窟著名的《鹿王本生图》中,九色鹿救人却被出卖,面对重重大军的围困,九色鹿凛然不惧,问国王:“我救了你的臣民,缘何面对这样的捕杀?”在壁画中,国王的神色并无详细刻画,但他胯下的骏马却羞愧地低下了头颅,九色鹿也始终直立质询国王。

敦煌的工匠通过自己的想象描绘了他们所向往的极乐世界,那个世界有美轮美奂的建筑,有歌舞升平的生活,有自由自在的动物,有通人性、懂艺术的飞禽走兽,有人与动物相结合的圣灵……他们是和人一样平等的生命,都是天地的宠儿,这就是萌宠的真谛。人与动物生于天地之间,同经风雨,共担风险,这才有稳定的生态环境,才有不同的文明的生存空间。

责任编辑:贾倩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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