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
老旧楼房里,大庆望着浴盆出神,卫生间很小,浴盆占据了一半的面积。这是他刚买的一套房子,价格低,听说还出过什么事。
大庆老家在本市南部的山区,家有几亩薄地,靠天吃饭。母亲常年有病,需要人照顾。去年母亲走了,他带着老婆孩子出来打工,为了孩子上学,贷款买了这套房子。
必须拆掉浴盆,他拿定主意后便开始行动。正巧对门一个女邻居过来,建议他去找一个小时工,把建筑垃圾背下去。
人力资源市场上,人群都围了上来,大庆没见过这阵势,有点不知所措。有个年龄稍大点的汉子说:“你们别争了,让大海去吧,他都三天没干活了。”那汉子边说便把人群后边一个瘦弱年轻人推到大庆跟前,这人蓬头垢面,架一副眼镜,也不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大庆。
到了小区门口,他从大庆的电动三轮车上跳下来,问:“你是几号楼?”声音低得刚刚能听见。
“八号楼402 室。”大庆回答。
年轻人没有说话,低着头,从一旁的人行道一溜烟走了,大庆喊他也不回头。“欺负我是乡下人吗?”大庆心里说。
大庆决定自己动手,他有的是力气。他找来工具,凿开一边的水泥,把浴盆慢慢掀起来,透过掀开的一条缝,他突然发现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用黑色的塑料袋包裹着,他心里一惊,好奇心促使他快速把浴盆掀了起来。
几个包裹全部用塑料袋包裹着,缠得严严实实,其中一个塑料袋上还有一行字,是一家食品公司的专用袋。大庆怀着好奇心慢慢打开了包裹,全是钱,面额大小不已,有一百的、五十的,也有二十和十元的,上面污迹斑斑,有一张纸币上有三四道折痕。钱的主人很是用心,每一叠都用一根橡皮筋捆绑着,放在最里面的角落里。
大庆心情极为复杂,把浴盆恢复原位,点了一支烟思考着,自己很缺钱,他比任何人都需要钱,但是君子求财取之有道,更何况从这些零碎的纸币看来,这里面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大庆的上任房主是一对中年人,住的时间比较短,他们不会把钱藏在家里,他们也不知道浴盆底下藏着东西。
是不是再前任房主?大庆拿不准,但上任房主肯定知道他们的一些情况。大庆拨通了电话,上任房主好不容易才把房卖了,唯恐大庆发现了啥问题找他麻烦,没等大庆说话就抢先开了腔:“你不要找我,有事找物业,找社区,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碰了一鼻子灰,却得到一个信息,找物业或者社区。
物业还存有前房主电话,大庆按照电话号码打过去,电话通了,接电话的是一位老人:“请问你找谁?”
大庆这才想起自己与她的关系八竿子够不着,说了她也未必相信,他靈机一动,编造了一个理由:“阿姨,你在临江小区住过吗?”
对方回答:“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刚买了你的房子,还没有装修。”大庆说。
“原来的房主不是你。”
“对方刚搬走,卖给我了。”大庆说,“我很想知道你家里老人是干什么的。”
“这很重要吗?”老人明显提高了警惕。
“阿姨不要误会,你这老房子原先是小产权,现在要办不动产了,需要你签个字。”大庆撒了谎。
老人半信半疑,但爽快答应了,双方约定礼拜天见面。
礼拜天中午,老人早早来到约定的地点,同来的还有一个瘦弱的年轻人,大庆看了一眼,觉得甚是眼熟,匆忙之中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大妈,你卖房子前同谁一起住?”为了找到真正的主人,大庆不敢轻信任何人。
“我老头和孩子。怎么了?”
“我发现了一样东西,不知是不是大爷留下的。”大庆说。
“什么东西?”
“大爷以前是什么职业?”大庆问。
“摆地摊卖水果,最后也是倒在水果摊上。”大妈神情有些黯然。
这些十分符合它主人的身份,大庆心想,但还不放心,拿出了包着钱的一个塑料袋,上面有一行字,写着“广州佳佳食品有限公司”。
“你怎么有这东西,这是我女儿上班的公司。”老人说。
大庆不再疑虑,他领大妈上楼,从浴盆底掏出那些包裹。
大妈心情有点激动,向大庆讲了一段心酸的往事:自己育有两个孩子,女儿嫁去了外地,儿子开车跑运输,在一次事故中被夺去了生命,媳妇不堪重压,把一对双胞胎儿子留在家中,独自去了外地,再也没有回来。老爷子靠卖水果供两个孩子上学。由于疏于管教,老大跟一帮混混染上了赌博的毛病,后来把房子都输进去了。
“我家老头子曾跟我说过,要留一些钱,以备将来孩子们饿肚子时急用,可他走得太突然。”说完她用衣角擦了擦泪水,“谢谢你大兄弟,你是好人!”
“你的大孙子现在干啥?”
“有人说在人力资源市场见过他,我们多年不联系了。”
大庆想起在市场上拉来干活又偷偷溜走的小伙子,看看眼前的年轻人,心里恍然大悟。
“你那么远跑回来,不怕我骗你?”大庆笑着说。
“我知道你在说谎。”
“啊!”
大妈接着说:“今天是孩子爷爷的祭日。六年前的今天,老头子去寻找孩子未果,在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
“奶奶,咱们去找大哥么?”
老人沉思良久,又郑重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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