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纲要
1965年,在热火朝天的韶山灌区工地上,活跃着一支1700多人的不怕累、不言败、敢打硬仗的技术骨干队伍,他们就是特地从柘溪水库赶过来支援灌区建设的柘溪工程总队,他们有着丰富的水利工程建设经验。
他们的前身是解放军某部工程兵部队,按技术工种分成渡槽队、安装队、起重队、木工队、隧洞队等专业队融入到各个难工险段,与民工们一道肩并肩地投入战斗。
自从踏上韶灌工地起,他们就全身心地投入到工地上,没有住房,他们就平地基、扛木料,自己搭盖工棚;
没有道路,他们就平山坡、锄荒草,自己修筑;
没有作业场地,他们就自己开辟;
他们发扬苦干、实干、巧干精神,克服了一个又一个技术难题和重重困难,圆满完成了指挥部交给的任务,确保了灌区工程建设的顺利推进和工程按期通水。在灌区工地,留下了他们许许多多可歌可泣的先进事迹。
——题记
鱼衔梁
1965年1月23日下午,天已经有些暗淡下来了。李新官跳下车,直奔黄龙隧洞支洞开挖工作面。隧洞湿漉漉的,灯光昏暗,洞子窄、地质差,钙质岩页开挖后,像个百合花的瓣子,一片一片地掉落。
几个木工师傅正弯曲着身子打撑子,满身是汗,见到李新官来了,像是见到了“救星”,晃着李新官的膀子说:“总算把你盼来了,你的法子多。”
“你看,满洞子都是木撑,做事都转不开身,这种鬼地质,撑少了都不安全。”这个班的班长简要地说着自己的困扰。
“鲁班巧,没有木料不能搞。但是,你们不能把木料挤挤密密地搞呀,要搞得巧呀。”李新官扫了一眼隧洞,然后说:“登初,你带几个人去搞木料。”
“可是,木料场还有蛮远,一两里路哩。”芦登初显然很熟悉情况。见李新官不说话,知道自己刚才说的是废话。果然,李新官一个转身,拽着芦登初就往外走,把手一招道:“走,扛木料去。”
隧洞搭支撑采用的拼装,排架直上直下把洞子占了很大的地方。李新官对芦登初说:“改为木三角架支撑试试。”改了,扩大了部位,但还是站不住脚。“再改双层安全架试试”,还是不理想。临时支撑、打眼插筋生根、钢架支撑、铅丝联接支撑等措施都未成功。
折腾了几天,如何扩大工作面的方法,让李新官觉睡不着,饭吃不下。这时有人说风凉话:“什么鲁班巧?钙质岩页像烂豆腐,想去掉支撑搞开挖,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打支撑,就没有安全,那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
一句话,李新官联想到师傅说过鲁班“鱼衔梁”的故事:一天,鲁班路过一处建造宗庙的工地,正殿的地基已打好,墙也砌好,殿上的柱子竖了起来,唯独旁边横放的一根大梁,因为梁和屋顶相差一小截,合不拢。鲁班想了个办法,在立柱与房梁中间用楔子一类的东西连起来,这就是后来的“鱼衔梁”,既解决木料长度不够的问题,又比较美观。
“登初,你看看,如果按照鱼衔梁的办法,把支撑的支点落在隧洞墙壁中间,上下挂钩将通跳吊起来,这样不就可以把下层的全部支撑去掉了吗?”
不等芦登初回复,李新官如获至宝般眼睛放光,立即找铁件加工班。芦登初一时没明白“鱼衔梁”是什么意思,就跟着李新官跑,要弄个究竟,像个“跟屁虫”。
原先的芦登初,可不是这样的。在3年前的1963年,芦登初是个有“污点”的人,在修水库时吃不了苦,当了逃兵,独自跑回家去。动员归队后,情绪消极,出过事故,受过处分。这次来修韶山灌区,很多人把他当作“落后分子”,他本人也没有信心,破罐子破摔。
芦登初分配在李新官的班组,报到的时候,李新官热情接待,帮他拿行李,整理床铺,让芦登初睡在自己旁边。真正的吃在一起,睡在一起,干在一起。
“鱼衔梁”巧妙地解决了隧洞支撑太密阻碍施工的问题,使隧洞像一座小楼,上下两层作业,下边取消了支撑,扩大了工作面,节约木料800余根,斗车出渣由一部车增加到两部,立模工效提高到了30%。这个经验很快在灌区隧洞施工中推广。
然而,不到一个月,李新官的“鱼衔梁”技术被质疑。
那是2月中旬,春雨连绵,黄龙山下的钙质页岩和石灰岩里浸透了雨水,支洞下游的工作面,页岩溶变,发生了塌方。听到隧洞支洞塌方的消息,李新官立即赶到现场。正在当班生产的芦登初,在刚塌方的洞子里抢险。“危险!”李新官大喊。但是,他自己却冲进了隧洞,两个人并肩作战,也無济于事。已经开挖的10多米长的导洞,全被堵塞,被迫停止施工。
虽然“鱼衔梁”遇到了质疑的声音,但是,李新官对被大家伙冠之为“小老虎”的芦登初却越来越满意了。两个人在一起研究“鱼衔梁”的技术改进,经常能碰撞出技术的火花来。
“师傅,打好洞再衬砌有风险,而边开挖便衬砌,步步为营,就不会塌方了。”
“洞子窄,排架轻,模板放上去摇摇晃晃不安全,采取方木悬空固定支架,模板一次就位……”
“不好了,要翻船了,快来人呀——”
正在讨论时,芦登初听到急切的喊叫声,闻声赶到工地,原来是运往工地的一台空压机,在下船时,搭板突然落水,空压机半个身子悬空,快滑到河里去了。芦登初飞跑过去,咕咚一声跳到春寒料峭的涟水中去,把滑落的空压机顶在了肩膀上。
李新官赶过去,大喊:“赶快下去几个人,帮芦登初衔住!”在李新官眼里,芦登初此时就是活生生的“鱼衔梁”。空压机上岸,他走过去,为芦登初迅速脱下湿衣服,披上了自己的厚棉衣。身边的人见了,对芦登初说,李新官就是你的“鱼衔梁”呀。
斗车
他到工地的那个下午,一路上被如火如荼的浩大施工场面所感染,脚步匆匆。他从柘溪工地来,“后方支援前方”,说得像打仗一样。
蒋师傅你看,倒渣居然要四人抬着车斗翻个,渣子粘在斗车的底子上,用三角耙耙开了,跑一趟下来又是现样子。
斗车修不好,渣土出不去,就影响朱家冲隧洞进度,隧洞11月不能建成,就要影响明年3月通水。
“我们这里,58部(辆)斗车有56部(辆)推不动。想修吧,没有钢板,调不到,即使有材料也不晓得修。”
这一摞子抱怨的根源,就是这些被邵东民工连称“笨死牛”的斗车,在外面排着队,摆了十几辆。
见到这个新来的蒋师傅,不管是民工还是柘溪总队的职工,好像都有一肚子的怨气要发泄。
蒋师傅一边抽烟一边听,仿佛一个将军在运筹帷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他没有说什么,转身往工地走。隧洞地质是红砂砾岩,是天然的“混合土”,见水就溶化成粘泥;
斗车横担高,倒不出洞;
洞外轨道地基是稻田平过的,高低不平,上下坡度小,晴天斗车轮子进尘土,雨天斗车轮子进泥浆,失去了润滑作用。所以斗车推不动,变成了“笨死牛”。
他没有急着修车,而是对邵东民工连的负责人说,派10个人给他,到工地上“寻宝”。人来了,他安排两个人为一组,分头到各个工地的垃圾堆里去找废弃的斗车零件。“这不是捡破烂吗?”有人嘟囔。“这叫变废为宝。”蒋师傅呵呵笑着说。“为什么要两个两个一组,分散开了去找,不是更好吗?怕我们耍滑偷懒吧?”蒋师傅还是一副不急不慢的样子说:“聪明,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原因,遇到车斗这样的‘大家伙,两个人可以抬,两个人出去可以互相监督,不会去踅摸别人仓库的好东西。”
当时,已有20多座大型建筑开工。蒋师傅说,他已经巡查一遍了,有很多“宝贝”。他自己也带了一个人去了隧道工地。
3天下来,捡来了不少的轮子、车斗、钢珠、钢板……蒋师傅把它们分门别类摆在仓库里,然后头顶烈日,摆开了阵势,敲敲打打,割开锤平。一个月之后,居然装配了28辆斗车。有人形象地说:“你这是缝补‘百家衣呀。”
有了这新增的备用斗车,蒋师傅对调剂下来的斗车有了“大修”的时间。过去只表面上油,现在培训民工连自己动手,拆卸斗车轮子,擦干净粘土,上好机油,调整好“弹子盘”,把斗车横担改低,加大斗车翻身坡度。一部斗车两人推起来飞跑,使“笨死牛”变成了“火车头”。
12月,蒋师傅随着转战到了黄龙洞隧道工地。这条隧洞长达465米、高5米、宽3米,地质条件差,是钙质页岩,爆破后的导洞,岩石像小刀片一样,一片一片地下落,塌方时刻威胁着施工。
在开挖面小、地质差的情况下,隧洞支洞开挖断面宽只有3米,衬砌后只有1.8米宽,口宽1.3米的斗车在隧洞里运渣,碍手碍脚。
蒋师傅解决“躲车”的办法就是,将口宽1.3米的斗车,单边改小25米。割过的斗车,必须将铁皮拉起来才能对焊,拉拢铁板要用“倒练滑车”,当时工地上没有,蒋师傅让民工连的人用8磅大锤打,铁板弹性大,弹起半尺来高,两臂震得酸疼且龇牙咧嘴,还是合不拢。
当时正赶上寒流袭来,蒋师傅的肺病发作,眼前阵阵发黑,有时候像针扎一样痛。有传言,蒋师傅要调回柘溪休养去了,这些年他马不停蹄把身体搞垮了。民工连的人很着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给他端来了姜汤、红糖水、水煮荷包蛋。蒋师傅明白他们的心意,挣扎着带病走上了工地。
经过反复观察思考,最后决定改1.4米长的圆钢加工成螺杆,用对拉螺杆烧电焊的方法,形成钢板可依附的焊点,解决了斗车铁板合拢的难题。
蒋师傅是柘溪总队隧洞一队斗车修理工,有他在,大家工作起来有底气。在他眼里,斗车就是“斗争”,跟车子的毛病“斗”,让它们好好地为工程建设服务。1953~1955年福建古田水电站工程建设中,他连续3年获得先进生产者;
1956~1958年在广东流溪河水电站工程建设中,他是先进生产者、五好职工;
1959年他出席“全国群英会”。
蒋师傅的名字叫,蒋三妹俤。
立模
大施工开始了,摆在洋潭坝工程队王道全面前的第一道难关是:截断涟河水,完成泄洪导流工程。涟水几千年习惯的流淌方式,如今要它改道,要它让路。而要完成这项艰巨任务,最先的一关就是:木工立模。
立模,顶撑要垂直,底端平整坚实,木楔要钉牢。而且要在水下3~6米的急流中进行,全长140米,弧形模板正负误差不能超过8个毫米,要求一个半月以内完成。任务大,时间短,技术性强,人手少,这是一个突出的矛盾。
两天的水下苦战,许多同志鼻子、耳朵里压出了血,仅仅立了25平方米。王道全明白,立模照这样“鸭子浮水一样忽上忽下”的老办法是完不成任务的。大量增加潜水工吧?不可能。说起来,王道全这个大班长,相当于一个车间主任了,他的手下有130号人,已经够庞大的了。
夜深了,他还拿根小木条在盛满水的脸盆里比划着,冥思苦想。他让副班长带着队伍用传统方式立模作业,自己挑了几个脑瓜子灵泛的木工,搞起了技术攻关。几个不眠之夜后,王道全想了一个“变水下作业为水上作业的预制立模法”,如果可行,应该会提高立模效率。
但是,第一次试验失败了。木头有浮力,预制木模沉下不去,定不了位。“在木头底部绑石块,增加重力试试。”有人试探性地建议。“嗯,是个办法。”再次试验时,在预制木模上加上小石块。但是木头的浮力还是没有得到彻底的解决,定位仍然有困难。
这时,副班长那边的立模作业也出问题了。有人向王道全反映,4号底板第一层立模接缝处走了8厘米的样,瞒着副班长,说这是水下部分,一不影响质量,二不影响美观。参加试验的几个骨干听了,不无担心地说,这样搞下去,浪费时间,两头失算。
“瞎搞,停工整頓两天!”随着王道全的一声令下,洋潭大坝工地繁忙的施工停下来了。这支队伍绝大部分是从四面八方招到工地的,技术素质参差不齐,思想比较混乱,比吃穿,比拿钱,闹待遇。
这两天,王道全计划半天讲质量的重要性,一天半培训水下立模操作。他强调,4号底板第一层立模接缝处走了8厘米的样,会导致漏浆。这不是模板走样8厘米,而是思想走样了十万八千里,是出质量事故的前奏。
下午的培训,王道全脱下衣服,穿着短裤头,“扑通”跳进水里,潜入水中示范着水下立模的要点,再次强调立模的偏差不能超过8毫米,而不是8厘米。
“王班长,你钻进水里做的示范?我们看不见呀,你还是上岸来做吧。”
“对了,你不是说要改成水上预制立模作业吗?研究得怎么样了?教我们水上作业的新法子吧。”
“别说了,失败了!”
大家议论纷纷,气氛顿时尴尬起来。当大家得知失败的原因是木料的浮力太大,水流力也大,立不住时,有人说:“那就在木头底部绑石块呀,工地上别的没有,石块多的是。”“试了,还是不行。”“一块不行就加两块,加它十块八块不就沉下去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快!拿砼预制块来,拿它十块八块。”在水里的王道全急切地对岸上的副班长喊道。这么简单的道理,王道全居然变成了“梦中人”。也难怪,前两天他在脸盆里模拟比划的时候,手头缺乏小石子,也就没有想到继续加石块。有时候,突破就是一张纸的距离。他已经看到了希望。
当在预制木模上加到12块砼预制块时,木模稳稳地竖立在了涟水当中,预制沉放终于成功了。王道全在水里举起拳头,朝着天空大声喊着:“成功了——”
这种水上作业的立模,每天可以完成90平方米,提高工效3倍多,大大加快了立模进度,为提前基坑开挖创造了条件。
在“五好标兵”王道全先进事迹材料中,是这么写的:他处处严字当头,一丝不苟;
技术复杂的活儿,他总是自己先走一步,做出样板。底板立模,第一块是他亲自立的;
闸墩牛腿立模,第一块又是他亲自立的。
人们的面前,王道全变成了一个立模,做到了“顶撑垂直,底端平整坚实,木楔钉得牢”。
拼焊
1965年11月上旬,时序进入初冬,但是韶山灌区工地仍是一片深秋景色。闸门安装队,在工程打响4个月之后,才刚刚来到引水坝工地。
“住没房子,行没道路,这样的场合叫我们如何作业嘛。”
“钻山沟,踏野岭,这种鬼地方,不如回柘溪。”
面对“逍遥派”这些牢骚话,支部书记李广雄知道,这是没有参加“七一开工典礼”的结果,思想境界硬是不如先来的队伍。遇到下雨,70多个人就在这个被称作“龙口”的地方,窝在工棚里,摆开了“龙门阵”。李广雄就请了总队党委副书记孙宝亮来“补课”,传达“七一”讲话精神,阐明了引水坝就是韶山灌区的“龙头”,“龙头”上五扇巨大的泄洪闸门,就是五个“龙口”。
“干部不领,黄牛掉井。”孙副书记对李广雄说,“你是党务干部,专业不熟,要尽快‘拼焊出一个专业骨干分子‘铁三角出来才行啊。”“拼焊”是闸门安装队的专业术语,就是把不同的材料焊接在一个整体。当然,这里是一语双关。
安居才能乐业。李广雄带领队伍平地基、劈山坡、扛木料、挖脚坑,在万年河边,平整出200米长、100米宽的场地,盖起了5间大工棚。这样,他们安心坐在工棚里,对起泡的手掌、压肿的肩膀、摔伤的膝盖,慢条斯理地涂抹红药水了。
“大闸门的构件来了,就在公路边,赶紧搬运,丢失了才麻烦哩。”李广雄安排完,就风风火火带着几辆板车出发了。刚刚的那场暴雨,让道路变得泥泞不堪。看着2400多块闸门拼焊构件,闸门面板、三角铁等,摆满了公路两侧,像小山包一样,一堆挨着一堆,李广雄唱起了《七律·长征》,“红军不怕远征难”“乌蒙磅礴走泥丸”这样的句子,几乎是喊起来的。
没多久,那几个“逍遥派”在板车边上发泄着怨气。“摆着它不管,谁推断公路就叫谁来移。”“这不是干革命,这简直是‘要命。”李广雄过去一看,一台推土机在处理暴雨破坏的道路时,反而把公路推断了。
“有谁会来帮你移,等到明天早上都不会有,快点干完好去看花鼓戏。”五级焊工顾国良说。
“是呀,板车是死的,人是活的,就那么一小段路坏了,先抬板车过去,再抬构件过去不就行了。真是的。”老工人张富林说。
李广雄接着他们的话题说了几句鼓舞人心的话,那些发牢骚的人就不吱声了,好像再说泄气的话,反而会遭到“攻击”似的。
晚上在花鼓戏现场,李广雄学着戏文的唱段,给张富林、顾国良等打拱手表达了谢意,几个人挤眉弄眼,心领神会;
李广雄也对那几个“逍遥派”唱着“跑马莫怕山,行船莫怕灘……”,又调侃说,还是看花鼓戏好些吧。
真正的难关来了——弧形闸门拼焊。有人算过账,全队15个冷作工,13个电焊工,17个起重工拼焊五扇闸门。“凭着几把破电焊钳,几把榔头,每扇20天,至少要100天。就算白天夜晚连轴转,每扇提高到15天,也要75天。上级要求60天完成,根本不科学,也不是唯物主义观了。”
拼焊安装任务会上,大家争论不休,那几个“逍遥派”,总是率先出声,让气氛变得很低迷。又是老工人张富林闷声闷气地说:“拼焊闸门就跟打仗一样,怎么能还没开打就说丧气话,那不是动摇军心嘛。”
顾国良接着说:“对呀,前面几个月,十万大军开山打洞架渡槽,修好了渠道,结果到了我们引水坝‘龙口,弧形闸门完不成,大坝‘龙口不能通水,3月不能渠道通水,影响的可就不是我们一个闸门安装队,而是整个灌区。”
党员徐述执桌子一拍,砰的一声,等大家的眼光都聚焦过来,才缓慢地挤出几句话来,他对角落里的“逍遥派”说:“你们几个总是拿‘主义来说事,我看你们自己就是‘本本主义,算账太呆板,五扇闸门的拼焊都按一个死时间计算,忽视了积累的经验,要我说,后面拼焊的速度与效率会越来越快。”
“好——”李广雄用了一个京剧唱腔喝彩道。
拼焊开始了,宽10米、高9.3米的五扇弧形闸门,60%的构件要在现场拼焊,把两块铁板面从下面拼焊上去。李广雄安排专人做记录分析,反复测试找出诀窍。拼焊由五天一扇,提高到两天一扇,奋战19天就完成了全部拼焊任务。
表彰会上,李广雄把顾国良、张富林、徐述执三人请到了台上,给他们戴上了大红花,表彰词是:拼焊专家,不但拼焊闸门,而且拼焊队伍。
飞天
1965年10月16日下午3点,秋高气爽。随着指挥长气壮山河的一声“起吊”,洙津渡大桥下的人们屏住呼吸,空气好像都凝固了。
人们的眼睛聚焦在横卧着的长12米、宽6.45米、重达120吨的庞然大物,心悬着,手攥着,口张着。紧接着,“卧龙”“苏醒”了,动弹了一下。扒杆上的悬索全部绷直了,一根根带着劲儿。
锻工李保忠分外紧张,他的眼神一直盯着行车吊耳,一眨不眨,心里暗暗祈祷,“给劲,给劲!”紧张得浑身是汗。
月初,当起重队把这个巨型行车吊耳任务交过来时,李保忠就难住了。吊耳规格85厘米粗(直径),1米多长,120公斤重,这样的圆钢要弯成环形,烘炉间室内炉子小火力烧不红,空间小挪转不开,吊耳像没把的葫芦无处下手。
面对这个碗口粗的大铁家伙,怎样才能烧红压弯,烘炉间的人七嘴八舌议论开了,大体上是觉得干不了。当天,李保忠就组织骨干分子召开了“诸葛亮会”。会上,李保忠先讲了前不久在工地上发生的“立模”的故事,把预制吊装“变水下作业为水上作业”的智慧,希望大家放开思路,提出机动灵活的战术。受到了启发后,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提出了许多办法,有人提出了弯铁“变人工为机器,变室内为室外”的想法,李保忠豁然开朗。于是,在烘炉间外的院子里挖了一个大大的地炉子,大圆钢不好翻身,就焊了两个把子,铁弯不动,就在炉子两边墊上枕木,枕木上铺上铁轨,铁轨上面放圆钢,圆钢中间固定大拉马的两脚,转动拉马施加压力,用蚂蚁啃骨头的韧劲,硬是把圆钢弯成了环形,达到了质量要求。在场的领导见了都说:“弯得漂亮。”
“停!”
随着果断的命令,“巨龙”悬在一人高的空中。洙津渡大桥下的人马上警觉起来,出什么事了?只见几个人影走近“巨龙”,小心翼翼地围观着,指指点点。好一阵子,那些人开始散开。然后,听到再次指令“起”。
在洙津渡下仰望吊装120吨巨大槽身的,还有起重队第二班班长汤春生。他目光死死地咬着龙门扒杆,哪怕扒杆有一丝丝摇晃,都会让他害怕。
为了龙门扒杆的平衡稳定,早些天他爬到24米的高空,一手抱着冰冷的大钢管,一手挥着12磅的大铁锤,配合地面操作。这是一项艰巨危险的任务,操作稍不留神就有掉下来的危险。当时,老同志苏述隆第一个站出来,汤春生、韩更祥也跟着站了出来。汤春生主动请缨说:“我跟韩更祥上吧,我们两个人年轻,没牵挂,他有老婆孩子哩。”汤春生爬了上去,班里的6个人全部跟了上去。
扒杆是“巨龙”吊装的唯一工具。洙津渡大桥这个地方,交通不便,大型吊装机械进不来,只好采取扒杆的吊装方式。但是扒杆有局限性,不够高,如果加高扒杆,又担心“脚力”不够。有人提出,将扒杆装在渡槽桥墩的立柱上,利用现有排架高度,扒杆高度不够的问题就解决了。
“关键是,这个扒杆最多吊30吨,如今要吊120吨,绝对不行,不能蛮干!”有人担心。
“当然不能蛮干,而是要你们想办法就地取材。”领导似乎没有退路,语气很坚决。
攻关小组先用木板、铁皮做出吊装模型,不断试验,不断改进,实验由室内搬到工地,由小型试验扩大到与120吨槽身相等的试吊……经过不下百次的反复试验,终于有把握用两台5吨的卷扬机加“龙门扒杆”这种土办法,吊装这120吨的庞然大物。
“巨龙”升腾到离地面一半的高度了。到了起重工刘炎青用模型做实验时遇到的空中转身障碍处,他沉稳地指挥,将“巨龙”谨慎地调整臂杆,躲开了对角线长于12米形成的障碍。3个小时过去了。对班长尹光启而言,有3年那么漫长,一分一秒都在担心、煎熬。他强制自己保持冷静,全神贯注地表达每一个指挥的旗语、信号。直到“巨龙”稳稳当当“坐”在渡槽上,抬手看表:6点10分。
洙津渡大桥下,一片欢腾。
1965年10月18日《韶山灌区报》,猩红的“贺信”醒目地占据着头条,“你们日夜奋战,反复试验,120吨的槽身吊装,今天成功了,这是一件大喜事,是柘溪工程队的飞跃,是我国水利工程建设上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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