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方舟
摘要:“道”是老子思想的核心观念,也是其美学思想产生的源泉。对“道”的追求体现出老子对人性自然本真状态的理想渴望。而“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概念的提出则赋予了“道”以超验性的审美属性,表达出老子美学中“道”之大美与虚无相生的辩证关系。通过对“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概念中所蕴含的美学思想的分析与建构,不仅能够感悟兼具哲学本体论与价值实践论意义的自然美,还能从其逻辑中梳理出道家美学的原初审美形态,对现代美学的发展以及文学与艺术的生态构建具有重要意义。
关键词:道之“大”美:虚实相生:现代意义
文章编号:978-7-80736-771-0(2020)01-102-02
道是老子哲学的中心范畴和最高范畴。作为万事万物发展的根源与本体,道是宇宙自然和社会人生运行发展的至高理想。它是先天而生的原始混沌,“无名”也“无形”,不属于天地万物的任何一种,人们很难凭感官去把握。然而它却产生了万物,正可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在产生万物的同时也衍变出了万物之美,即各种具体之美。故而老子的哲学和美学是完全溶为一体的,或者说其审美观是哲学理论的延伸。因此,老子追求的美是合乎道的美,是对道的特征、存在状态等的审美意义的概括。“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原本并不是美学的范畴,是指“道”的特点。“道”是“无状之状”,“无物之象”,它比一切具体的“状”和“象”都高,是万物之母。具体的“状”和“象”都是由他派生出来的:“无声为有声”之母,“无象之象”为“有象之象”之母。即最美的声音就是没有声音,最美的形象就是没有形象。这是一切艺术和美的最高境界,是一种超验性的大美,而这种美具有“大”的特征与虚实相生的运行方式。
道之“大”美
大,本是道的本体意义表征,是道的无形之形。老子通过对“大”的阐释将以“道”为美的美学思想阐释出来。他在“大”原来意义的基础上,赋予其形而上的意义,以“大”代指“道”,揭示了“道”的内核。老子在《道德经》中说:“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明,强字之日道,强为之名日大。大日逝,逝日远,远日反。故道大,天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老子认为“大”与“道”相近,“大”可名“道”。此外,“大道泛兮,其可左右”“行于大道”还表明老子认为“大”与“道”可相互结合,“大”能阐释“道”。以上两段话,老子不仅为道命名为大,还揭示出了道所表现出的大的特征。《道德经》中提到“大白若辱;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显示出道因与“大象”“大音”等审美对象相关联而具有了美学意义。
在老子看来,真正的“大音”和“大象”不是对现实世界中具有巨大实体面积的表达,不是能言说得具体事物,而是心灵体验中的无象之象、无形之形以及无音之音,是不会破灭的本质地、根源地、绝对地大美。因此,“大”在老子美学中体现为对于普通感官层次美的超越。他认为,普通感官层次所能体验到的美是一种低层次的美,过多追求这种美会妨碍对具有根本意义的高层次美的体验。他在《道德经》中描述了过度追求感官层次美所带来的危害:“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从老子对于感官性审美的超越中,我们能够获得道所具有的“希声”“无形”等审美属性,而这些属性正是通过“象”“音”的大的特征所表征出来的。
有无相生
老子认为道是宇宙发生的本体,天地万物都是由“道”派生(或叫外化)出來的现象,但却不知道它的形体,无法确定它的名字,不能听到它的声音。“道之为物,惟恍惟忽。忽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忽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视之不见,名日夷;听之不闻,名日希;搏之不得,名日微。此三者不可至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其下不昧,绳绳兮不可名,复归於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可见,老子提出的道不是能够把握具体形象的事物,它是“视而不见”“听之不闻”的,是一种“无状之状”“无象之象”。那么,“道”到底是什么?是物质还是精神?老庄的回答是“虚无”。他说:“天地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⑩庄子说:“万物出乎无有。有不能以有为有,必出乎无有。”在老庄那里,“虚”和“无”是无为无形的绝对精神,是本体,是本质。从这样的本体论出发,他们将“虚无”当作了美的最高境界。由此类推,凡是视听所能接触的声色之美,都是现象,并不是美的本质。而真正的美的本质是“无”,也即是“道”。无的美学意义就在于将源于道所表现出来的具有无名之名、无象之象、无用之用特征的大美存在通过有无相生的辩证结构显示出来:“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老子将有和无看成是相互依存的矛盾的两个方面,即有无相生。他说“天地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而天地万物返本归根,又归于无。“无”是本质,“有”是现象,以无为体,以有为用:有从无生,无籍有现,则沿有方能知无。在“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审美过程中,“大”与“希”“无”是可以且必然转化的,可闻之“声”生于“大音”,可见之“象”生于“大象”:反过来,“音”“大”终至于“希”,“象”“大”终止于“无”,至最后才合乎道,进乎道。这种有无相生、虚实相成的完美境界,展现出一种无中生有的生生之美和无限之美。老子将“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审美特征寓于有无相生的审美辩证结构中,通过“大”与“无”的结合,使其具有了超越性的审美意义。从这种意义上说,老子的“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论为中国古代艺术意境理论的产生奠定了哲学和美学基础。
“声音”与“形象”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是我国古典美学中的一个重要理念,出自《老子》第四十一章:“大白若辱,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夫唯道,善始且善成。”这是中国最早对美本质问题的回答,体现了老子哲学的精湛与深邃。其对声、音、形、象的解读,则包含着深刻的辩证思想,王弼认为,“听之不闻名日‘希。大音,不可得闻之音也。有声则有分,有分则不宫而商矣。分则不能统众,故有声者非大音也。”“分”是部分,“众”是浑沦全体。“郑玄注:“宫、商、角、徵、羽杂比日音,单出日声。”《诗大序》注:“情发于声,声成文,谓之音。”《新书·六术》说:“五声:宫、商、角、徵、羽唱和相应而调和,调和而成理谓之音。”由此可知,“声”即五声的某一类,“大音”就是完美音乐,是五声的美妙合响与共鸣。绝对的音乐美存在于“希声”的“大音”,即绝对的大美的音乐只存在于自然的和音。而“形”与“象”也是如此,所谓“大象”即看不出具体的形的象,“形”是“象”的具体形态,而“象”则是“形”的概括。“无形”的“大象”,即绝对的大美的形式不会凸显出具体的多种的“形”。老子认为,“音”与“声”、“象”与“形”如同有无、难易、长短、高下类似,是一对范畴,用以说明一切事物皆在相反关系中,显现相成的作用。它们互相对立而又互相依赖、相互补充。同时,老子将“声”与“形”作为特殊属性,又将“音”和“象”作为综合概念,着重强调了作为整体形式的“音”与“象”而弱化了特殊的“声”与“形”。所谓“大音”“大象”,就是指特殊消融于整体。故而“声、音”与“形、象”四个字的不同意义还蕴含着老子在“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中强调的和谐完美的统一整体的基本内涵。
结语
老子的“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之说,是中国最早对美的本质问题的论述。其以大名道,以虚无显道的建构方式,不仅赋予道以大的形而上特征,而且赋予道以超验性的审美属性。他大力提倡“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认为只有体现为“希声”“无形”特色的美的方式才能表现大音、大象。也就是道之音、道之象。而对道的“希声”与“无形“的阐发,也为人们描述了一个道的大美世界。“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以自然的,朴素的方式激励人们去探求至美的境界并强调这一过程中的悟道体会,是我们思想境界上永远的宝贵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