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元/中国运载火箭技术研究院
严平/军委审计署北京审计中心
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背景下，国际形势瞬息万变，局部冲突风险加剧，武器装备需求激增。自“十三五”以来，随着装备发展部实施竞争性采购政策，军兵种武器装备项目立项多通过竞争择优来确定承研承制单位，武器装备领域全面竞争格局逐步形成，各军工集团同业竞争、跨域竞争、越级竞争现象越来越普遍。新领域新项目竞标与技术方案先进性、成本管理优越性等紧密相关，项目竞标得分中成本价格占比一般在10%以上，且呈逐年上升趋势。
秉承战争既要“打得起”又要“打得赢”的理念，高可靠、强性能、低成本成为各方关注的焦点。武器装备传统研制管理模式在竞争激烈的市场上无法立足，项目成本成为与质量、进度同等重要的判定依据。按照“成本是设计出来的，也是管理出来的”理念，不断通过恰当的成本设计、试验和管理方法控制目标成本，实现多约束条件下的成本方案最优。
新形势下，装备竞标项目具有技术新、迭代快、无样本、成功压力大等特点，“项目立项，不等于竞标成功；
经费申报，不等于实际到款；
拿到项目，不等于顺利完成；
项目做完，不等于核心在手”，项目竞标飞试只有一次机会，否则面临领域占位丧失的风险。
通过深入分析各军工集团武器装备研制现状，存在武器装备全要素竞争理念不够、竞争规律研究不透、面向产品意识不足、成本居高不下等问题，未有效将技术优势转化为竞争胜势。现阶段存在的问题如下：
（1）武器装备“快速论证、快速设计、快速研制、快速交付”能力不足，支撑生产模式由研制状态向批产状态根本转型的制度、机制尚不健全。
（2）成本意识不强，未充分利用设计环节对全寿命周期成本实现有效控制，各系统存在利益壁垒，造成产品设计一体化、通用化程度不高。部分产品的工艺成本及人工成本投入过大，批产成本居高不下。
（3）竞标准备过程的自主研发经费投入无法避免，特别是实物比测项目经费投入规模较大，存在科研成本潜亏风险。
随着军工企业市场化程度的加剧，军工企业面临的经济指标压力逐年增加，只关注质量与进度，忽视成本效益的管理模式面临严峻挑战。通过将成本纳入到军工企业管理中，才能通过成本管理与控制实现经费的计划、协调、控制、考评等功能，推动企业持续发展与进步。项目目标成本控制具有周期覆盖全面、战技指标刚性、产品价格合理、试验虚实有序等特点，可对项目研制发挥指导作用，并支撑技术方案的设计和技术路线的选取。但是，项目研制、生产过程受用户、市场影响较大，成本控制需结合需求变化灵活调整，对项目研制周期带来不利的影响。
（一）总体思路
项目目标成本控制是在项目全周期研制工作的基础上，对未来一段时间内的生产经营活动进行成本预测及统筹规划，实现成本价格最优的过程。成本是项目的核心要素之一，结合竞争态势和战技指标理解，以市场需求和技术创新为驱动，采用节约经费、市场机制、预定成本、共同开发原则［1］，采信试验辨识结果，挖掘系统设计余量，压缩设计偏差带，避免“过度设计”，从设计源头实现降本增效，采用多维手段控制成本价格，最大限度节约项目经费。在研制初期提出成本目标并贯彻实施，提出了适当成本设计、适当成本试验和适当成本管理的“三适”原则，统筹考虑进度、质量和成本最优点，制定产品目标价格，进行目标成本分配。各系统设计在满足技术指标的基础上同时满足目标成本约束，把成本设计作为其中的一个设计指标并开展工作，实现技术经济高度统一。
1.适当成本设计，按成本特性进行分类控制
参考相关型号单上的产品以及原材料价格，在将成本划分为变动成本和固定成本的基础上，对各分系统、单机产品进行价格摸底，测算出单发目标成本及研制阶段的经费需求，识别影响经济性的风险及应对措施。
2.适当成本试验，按虚实结合进行统筹控制
充分借鉴成熟项目研制经验，加强理论分析、数值计算与虚拟试验仿真，采用数字化模装、系统高度集成等手段，减少生产线新设备的投入成本和投入周期，优化试验项目、压缩试验工况，减少试验成本、缩短试验周期。
3.适当成本管理，按目标成本进行贯穿采购。
在质量保证的前提下，探索总体可控的元器件、原材料采购、筛选和复验质量控制体系；
在成本保证的前提下，充分利用市场化优质设计、生产资源，包括有竞争力的民营企业，努力降低生产成本。
（二）项目实施方案
在论证初期，项目沿袭军品研制理念和流程，完成高可靠、高冗余的项目总体方案，按此方案向潜在配套单位（每种产品至少2 家）发出询价函，根据各单位报价开展成本管理研究，完成基于成本、计划、质量多约束最优的总体方案、大型试验策划、质量大纲、计划配套表等基础文件［2］，奠定了项目研制的基调和基础。总体方案等文件通过各级评审后，通过适应市场竞争的“总体-分系统-单机”管理模式，快速制定适应武器装备研制的任务书，竞争单位进行比价竞优，确定承研单位，推动项目研制进度按时完成，成本控制在预期范围内。
1.将成本目标写入纲领性文件，指导项目研制
在研制立项初期，明确项目研制及管理目标为“质量、成本、计划和经营兼顾兼优，全流程、全要素、全链条闭环管理”，将目标写入《项目研制工作计划》，作为项目研制的依据；
在项目质量保证大纲中将“成本兼优”与“质量至上”明确为同等重要的原则，指导项目开展研制管理工作。
2.适当成本设计，通过方案创新实现可靠性和成本的统筹兼顾
通过提出基于低成本简控方案的武器装备总体设计方法，简化系统复杂度；
开展电气系统小型化设计，充分论证并选用适当等级的元器件；
充分运用新技术、新材料和产品化产品等手段实现可靠性和成本的统筹兼顾。
3.适当成本试验，虚实结合大型地面试验
考虑进度需求和成本限制，开展了基于事件和关键环节的试验策划工作［3］，充分利用理论计算和仿真分析，采用地面试验和虚拟实验相结合的试验方法、系统策划，确保试验考核充分。总体及各系统大型地面实物试验仅数十项，比传统项目百余项以上的大型地面试验大幅减少，从而极大地降低试验成本。
4.适当成本管理，模式创新驱动成本效益。
在项目研制初期就把“目标成本”作为管理目标之一［4］，采取多种措施保障目标实现。通过建立能够快速响应市场动向的军民融合管理办法，节约时间成本；
建立公平的军民融合市场环境，吸引民营资本参与项目，制定多元化的合作模式，比例分成与固定价款并存；
采用扁平化的配套管理模式，减少管理环节，节约管理成本；
贯彻“定成本”理念，明确配套产品目标成本；
发挥调度职能，多渠道筹措产品，节约研制成本。
（三）实施效果
基于“三适”的成本管理方法，经过实践表明切实可行，现正在向其他武器项目进行推广。部分产品、方法、模式已开始在武器项目中得到应用，并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为适应激烈的市场竞争提供方法支撑。
项目向潜在配套单位发出询价函后，第一轮收到报价55 000 万元。随即按照“三适”成本管理方法完成总体方案、任务书等，第二轮收到报价30 000 万元。抓总单位与每个单位均开展了多轮谈判，最终研制经费实际开支约13 000 万元，整体研制费低于首轮报价约41 000 万元。相比其他传统项目降低一个数量级，经济性十分出众，成本控制成果显著。具体分析如下：
1.适当成本设计成本效益分析
（1）沿用已有项目成熟技术，开展产品借用关系分析，选用新材料、新技术，电气系统高集成、标准化接口，统筹周期及成本等因素，优化装备产品配套数量。
（2）采用概率设计方法取代传统的极限组合设计方法，降低发动机装药成本；
设计、工艺共同采用CATIA V6平台协同开展全三维数字出图，推进设计工艺一体化制造技术，大幅节省人工成本。
（3）通过适当等级元器件冗余设计（较低等级元器件并联）的系统综合性能优化手段，减小对单一器件高可靠性的依赖，降低元器件质量等级要求。选用进口工业级、国军标级、企标级元器件，在满足可靠性要求下大幅降低电气系统成本。
（4）统一元器件使用种类，减少全系统元器件采购成本的同时，降低了分系统间、模块间元器件配置问题的发生概率，进而降低了电气系统测试、试验的人力、周期成本。
（5）采用标准化舱段设计，有效降低生产复杂度，提高生产效率，同时产品具有可替换性，便于优化工艺路线，降低管理成本。
（6）核心功能模块采用产品化、通用化、标准化设计理念，选用成熟单机产品，统一接口关系，大量选用成熟技术和产品化产品，对舱段壳体、分离环等进行全面的标准化、产品化设计，结构产品化降低了设计、制造、检验、验收成本，缩短了项目研制周期，提高质量的同时降低成本。
2.适当成本试验成本效益分析
（1）采用高精度数值模拟方法替代绝大部分试验项目。
（2）采用历史数据支撑的性能预示技术，构建性能预示模型，选取多个典型项目分析比对。
（3）采用关键部段试验与理论数学模型相结合的参数预示技术方案，充分借鉴其他项目历史大量数据，较少试验样本。
通过虚实结合、数据比对手段，仅开展大型地面实物试验40 余项，节约试验产品投入，节省试验经费，缩短研制周期。
3.适当成本管理成本效益分析
（1）采用以产品为中心的成本管理模式，全程参与定价，通过邀标、招标、竞争性谈判等方式，研制之初，项目队伍与成本价格管理部门根据方案测算单机价格，并要求设计师系统和承制单位按照目标价格进行设计和生产，并在关键部件和核心单机上采用双定点或多定点配套方式。
（2）深度践行军民融合理念，在关键产品上尝试选用民企产品，在非关键产品上大量选用民企产品，在核心模块/单机上进行双定点配套，做到对产品价格统筹管理，较传统配套单位产品成本大幅下降。
（3）构建公平的市场竞争环境，引入民企和具备资质的其他军工单位进行充分竞争，要求成品研制单位建立适当的目标成本管理体系，建立配套商评价实施准则和配套成品研制经费管理细则，将目标价格落实情况纳入其中［5］。通过竞争择优选择性价比最佳的配套，控制配套成本。
（4）采用扁平化的研制模式，优化传统“总体—分系统—单机”管理层级，探索直接采购单机的管理模式，与重要分系统按照比例分成模式开展经营，实现利益共同体的经营管理模式。
（5）发挥领域统筹职能，减少项目共用设备投入，试验产品、地面设备及工装等分别采用借用、租用等形式，大幅减少专用费投入。
（6）精细化试验流程管理，精简试验人员，管理人员一岗多能，设计人员定人定岗，任务分配到人、到小时，降低试验周期及成本。
适应深度市场竞争的武器装备成本管理方法研究，是以武器领域为背景，以成本、进度、质量并重为目标的一次重要探索和积极尝试。提出并形成了“三适”的设计、试验和管理方法，部分措施已经在部分武器装备项目上进行了应用，效果十分显著。对后续其他项目借鉴也提供了重要支撑，具有重要战略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