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宇枫
(昆明理工大学 艺术与传媒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
传统式叙事作品往往遵循线性叙事模式，具有典型的戏剧冲突结构，把故事按照起因、发展、高潮、结局的顺序讲述，但是现在不少的悬疑题材作品在叙事上探索着不同的道路，大胆尝试打破线性叙事，重复叙事成为较受欢迎的叙事模式，让悬疑题材作品在受众的观感和体验感上耳目一新。正午阳光出品的时间循环短剧《开端》于2022年1月11日在腾讯视频播出，上线两天后就突破了一亿的播放量，豆瓣评分人数超过30万，持续走高的热度可见其成功捕获大量粉丝，最后以豆瓣8.2的高分收官，赢得了2022年国产网剧极好开端的口碑。《开端》作为影射现实的网络剧集作品，其意义已经远远超越剧本身，现实主义气质和打破冷漠的话题观点更具反思与批判性。本文以《开端》为例，从内容、人物和主题方面进行分析，从而展现悬疑剧视域下重复叙事式作品的艺术特色。
网剧《开端》在叙事情节上最显著的特点就是限时营救。剧中女主角李诗情是一名在校大学生和年轻的游戏架构师肖鹤云反复经历公交车爆炸，为了不让悲剧重演，他们不得不在有限的时间里阻止爆炸，并为探明真相多次死而复生。作为一部既要表现悬疑剧新兴创作风向又要保证远离现实的题材有血有肉，可谓是在剧情内容上下足了功夫，并且在每一次循环中，细节线索的铺垫伏笔尤为重要。在悬疑题材的电视剧作品中，推理逻辑的合理性能让故事的“不着边际”变得新鲜有趣，而这自然加大了对内容设计的难度。在《开端》中，主人公们一次次经历爆炸后，并没有将再次进入的时间节点停留在相同的时间里，而是一次次提前进入的时间点，以此推动情节的发展，让更多的线索进入叙事中，不断增多的细节和主人公们自己寻找的线索，使整部剧的叙事内容多维呈现，这样的处理既合理又流畅。线索和细节的不断涌现，营救的急迫性不言而喻，最大程度的调动观众的兴趣，从而锁定目标受众，这也是该剧始终保持着极高热度的重要原因之一。
《开端》采用的是典型的“莫比乌斯环”叙事模式，主角李诗情在不知缘由的情况下莫名被卷入45路公交车爆炸事件的无限循环中，在寻求自救时将同为公交车乘客的肖鹤云拉下车，肖鹤云也因此卷入无限循环的时空中。在李诗情、肖鹤云寻找解救乘客们的方法时，对身份各异的同车乘客进行了解排查，而真相在信息拼凑下逐步串联。同一时空的23次循环，45路公交车司机王兴德和携带高压锅自制炸弹的女乘客陶映红，报复社会的心理驱使他们在公交车上选择固定的时间点在女儿车祸发生的大桥上引爆炸弹，发泄心中的不平，想以此来慰藉女儿的死。男女主人公反复经历生死追寻真相，最终将目光瞄准了五年前王萌萌车祸，导致她未到站下车的原因最终真相大白。重复叙事的方式让观众处于事件之外，以旁观者的视角跟随循环的剧情经历爆炸，却又有大量的尝试、疑问、后悔抛出荧幕，把观众拉入爆炸案件的探究中，解密一般的互动为观众提供某种游戏感体验。当真凶是谁已被观众所知，爆炸背后王萌萌车祸成为45路公交车爆炸案件的核心推动力，让王萌萌为何下车、司机因何违规停车、案件背后隐藏的真凶是谁，这些都成为观众所期待的，也是该剧最终展现的。
尽管《开端》15集的剧情一直重复，讲述的故事不尽相同，但主人公的目的性极强。该剧通过营救公交车上的乘客为目的，主人公李诗情、肖鹤云在爆炸后多次“穿越”回到爆炸前，通过不同的解救方式寻找爆炸的原因，解除危机，由贯穿动作产生了限时营救的危机性，强烈的紧迫感随之产生。交叉叙事的方式，交代了他们排查车内乘客的情况，人物线索拼图被拼好，遥相呼应的叙事线索渐渐清晰。爆炸、死亡、警察、“一点四十五分”等，这些关键要素都给本剧带来最直观的紧迫感。如果说前七集主人公回到公交车上的时间一次比一次提前，爆炸时间还会因为与油罐车相撞等原因导致提前，那么之后进入的时间不再提前，并且知道携带炸弹的陶映红在13:29上车，预计的爆炸时间是13:45，“定时锁”构思技巧抛出更直白的信息，意味着解救任务更重，主人公们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在死亡又复活中寻找真相，寻找最佳的解救办法，观众也一次次被剧中人物的命运所吸引。
“电视剧是叙事艺术，叙事艺术以塑造生动的人物形象为根本任务”[1]，在影视剧作品中，人物的塑造会对故事本身的成功与否有关键性的影响。本剧在基于重复叙事模式上将人物命运与剧情发展相关联，强烈的代入感赋予了剧中人物电竞游戏般的参与。剧中对于人物以及人物群像塑造的设计瞄准的是“英雄”的定位，“英雄是一种生活在万物的内在领域，生活在真实、神圣和永恒中的人”[2]。“我们的社会正建立在英雄崇拜的基础之上”[3]，在不同的时代会有不同定义的“英雄”，本剧无疑是将典型人物的设计目光聚焦在普通人身上。剧中的两位主要人物分别是：在校大学生李诗情和游戏师架构师肖鹤云，都是生活中与你我相似的小人物，他们在剧中为之重复做的事也是无数追求正义的个人形象化缩影。“试错法”的剧情设计，使主人公每一次重新回到公交车上，就像是一场可以重新开始的游戏，让重复叙述的故事更具一种“穿越”的属性，正是由于这个特点，《开端》重复叙事式叙事方式更具有一种游戏感，剧中的人物就像参与游戏的玩家，在尝试中寻找解决的办法，从之前的版本中受到教训，总结经验投入到下次循环中，由此产生的游戏感和现实现象贴得越近，虚实真假的界限则变得愈模糊，观众就会把精力放在主人公阻止爆炸这个贯穿动作的紧张感和急迫性上，所以不管那些结局是否是真实的，或这个故事本身是否是一个虚构故事中的故事或游戏，人物的属性都会在剧中显得尤为生动。
因为“主宰电视故事内容的，是其中的人物和人物之间的关系”[4]，所以《开端》的游戏感在人物关系的设定上也有思考。本剧在很大程度上将爱情、悬疑、现实主义、警匪、亲情等融合，在“无限循环”的借口下，对该剧有一体化的整合，同时也迎合了极大部分年轻观众的喜好，有效的整合了目前所有爆款类型，剧中人物关系的设定更符合观众的情感诉求。两位主人公李诗情、肖鹤云在《开端》的人物关系设置上为搭档，或者更具体的说是情侣关系。他们几乎是在一次又一次参与拯救乘客的游戏中，逐步认识、交流从而产生情感。在情侣结构中，男主人公肖鹤云可谓是关键的设置，从被动卷入其中，到明确游戏的目的性，主动主宰游戏，很明显映衬了他的人物身份——游戏架构师。但他们在剧中的表现更加世俗化，似乎也更贴近现实中的我们。他们不是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没有能够轻易解决一切问题的超能力，他们在警察面前是会紧张和不安的，面对危险情况是会害怕的，也会陷入世俗的恋爱之中，让重复爆炸的经历成为他们陷入的无法抽身的游戏困境，这样的设置会让剧中的人物从循环的超自然现象中抽身，拥有美好的爱情，人物获得鲜活的血肉，因此人物的塑造自然成功。
值得一提的是白敬亭和赵今麦两位青年演员的表现，可圈可点之处有很多，也是该剧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演员白敬亭对剧中人物肖鹤云的状态把控十分精准，人物通过前后的心理对比，形成个人的戏剧张力与独特魅力，把主角光环与犯错心理融为一体，镜头前的害怕、泪水的流露获得了属于真实人类自身的反映，使得正派人物塑造有所突破。在形象上他从文质彬彬、软糯白净的设置到与坏人搏斗、勇夺炸弹，巨大的形象改变让观众为其担忧；
在性格上，从“事不关己”想放弃拯救车内乘客到不惜自己被炸推李诗情下车，渐渐改变的表现让观众为其揪心。曾经提前下车免遭被炸的他，有过侥幸幸存，却被李诗情的行为改变了态度；
曾经为了夺下陶映红手中的炸弹失手杀了人，不安的慌张有过流窜躲避，最终自首的经历。这些变化是在重复的历程中产生的，正如尼采所说：“当可以穿梭于线性呈现的时间，‘改变’成为‘不得不无数次重复的生活’”[5]，为了解救车上的乘客，促使人物肖鹤云的外在形象与内在塑造更具多元化。赵今麦所饰演的李诗情在人物设置上为大学生，正与她现实中的身份契合，对此在表现上有着准确的拿捏，而对人物心理的处理也很到位，整个表演的情绪需要有力，又需要收敛，眼神中有陷入循环想逃离爆炸的惊慌，有阻止爆炸拯救乘客坚定的执着，有担心同伴害怕失去的悲痛。选择的多样性与抉择的唯一性是李诗情与肖鹤云在剧中设置差异目的的因果性原因，他们都是用自身的行动去阻止爆炸，现实中多种因素所导致的过程及结果不同，欲望的驱使也会让结果有偶然性的分裂，但李诗情自始至终坚守着一份正义的信念，是一份现实中追寻正义和希望的表达。
《开端》蕴含的主题在曲折中前进，这个特点是非常明显的，罗伯特·麦基曾说：“最优秀的作品不断揭示人物真相，还在讲述过程中表现人物本性的发展轨迹或发展变化”[6]。该剧主题的呈现为螺旋递进式，重复叙述的剧情粉碎了常规的思维定势，打破了现实中不可假设的事实，让事件在假设和重演中进行，“故事就好像一个转洞的钻头，虽然是螺旋状但是顶部有突出的部分，便可以使每次旋转都得以向前延伸”[7]，最终刺到最深处的真相。每次试错引发的爆炸，两位主人公能在幸存的机会里搜集线索，是基础爆炸故事在乘客和爆炸事件背景上的故事延续。爆炸事件虽然是一种时间的停滞，但是故事却在重复中延续、扩展，从而使主题在故事的曲折发展中前进，正能量的展示让主题伴随着故事结构有更深入的表达，还为今后的剧集创作在故事主题的表达上有新奇的启发。
国产悬疑剧在市场和观众需求下大量涌向荧屏，随着网络剧的兴起，悬疑剧更是占据了网络剧重要的比重，实现主题共鸣是作品最终的目标。由于跌宕起伏、悬念刺激、烧脑推理，悬疑剧受到大众的喜爱，各类话题都成为悬疑剧试水的选择，其中较多的还是选择了反映现实的题材，强烈的现实性将社会中的问题暴露无遗，比如：未成年人犯罪、家庭暴力、毒品买卖、钱权交易等。《开端》所表现的是对正义的追寻，通过两位主要人物的设定以及车内乘客特有的人物属性和背景设定，为观众展开人性的善恶，并把小人物与英雄相映成趣，不仅丰富了人物形象，增强了叙事张力，还为视觉效果、心理外化与隐喻表达撑起了风格化的表现空间。剧中的循环在成功阻止爆炸，无人伤亡的情况下结束了，每一位车内乘客都回归到自己温暖的家庭和生活中，王兴德和陶映红夫妻接受惩罚，五年前在公交车上骚扰王萌萌的男人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勇敢阻止爆炸的乘客们获得嘉奖，“对英雄的崇拜是人类共有的心理”[8]，正面形象的展现驱散了黑暗面的呈现，相信故事不会仅停留在美好的结局，故事内核会推动观众不断思考，所有事件在开端的选择会影响之后的发展，那如果所有人开端都选择拒绝沉默，故事又会如何？
剧中反复多次阻止的爆炸，对于主人公来说是假设的故事情节，对于所有人而言，车内其他乘客的反应却是许多个真实的现实缩影。传播学之父威尔伯·施拉姆认为，“所有的电视都是教育的电视，唯一的差别是它在教什么”[9]，依托现实的电视剧作品，不仅仅是为了将其曝光在公众面前，更是希望去改变，从开端改变。社会效应是衡量一部影视作品传播效果的重要表现，电视剧本身引发的话题度则是社会效应共鸣的重要呈现。《开端》自上线以来，受到热捧，并一度引发舆论，大量的网友围绕社会公平正义、拒绝冷漠以及其他由此剧引发出的话题的展开广泛讨论，可以看出电视剧所表现的生活不仅仅只有现实生活的真实本身，还有生活的意义和其背后价值内核的传递。《开端》将精神内核融汇到内容叙述之中，在叙述善恶对立的过程中，也将善必胜恶的正义主题传达给观众，满足了受众情感层面的需求，激发了观众对于自己真实态度的反思，由此让观众潜移默化地接受了作品中积极的价值观，这便达到了《开端》的目的。
如果说悬疑剧都是剧情发展与观众之间推敲的侦探游戏，那么《开端》更像是一场信息极度匮乏，需要大家一步一步尝试的解密推理游戏。剧中并没有因循环而涉及到复杂的时空理论，简单的设定时间段内的重复，主人公多次经历爆炸，但观众却不惧怕他们的消亡，因为观众知道，爆炸之后，在45路公交车上，他们一定会如约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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