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赛珠
个体量词是汉语的显著特点之一，它们通常出现在数词和名词中间，是数名短语必不可少的一个成分。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以来，汉语个体量词一直是国内外语言学界关注的焦点，但是个体量词这一术语的英译却不尽相同。本文在梳理文献过程中发现，个体量词的术语英译大致分成两大类：classifiers(分类词)和quantifiers(量词)或measure words(度量词)。除了直接翻译成classifiers(Peyraube，1991；
董秀芳，2013)和quantifiers (王重阳，2018)或measure words (孟繁杰 等，2011)之外，这两大类之下更有细分。其中，classifiers大类下分别有numeral classifiers (Loke，1997；
Zhang，2012；
Bisang，2014)， sortal classifiers (Her et al.，2010)，noun classifiers(Erbaugh，1986；
Tai et al.，1990；
Gao，2010)，individual classifiers (Gao et al.，2009；
邵天松，2015)，count-classifiers(Chien et al.，2003)和count-noun classifiers (Zhang，2007)等；
而quantifiers/measure words大类下则包括individual quantifiers (麻爱民，2011)， single quantifiers (贺群，2011)，individual measure(牛保义，2010)和individual measure words (张金桥 等，2012；
刘建民，2016)等。
个体量词术语英译的不同选择基于不同的理论依据和研究视角，隶属于不同的语言学传统，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汉语个体量词的复杂性特征。将汉语个体量词纳入中西方语言学传统中进行对比，既能反映汉语个体量词不同术语英译的理据，也能立体呈现其复杂性特征。语言的复杂性特征可以表现在语音、语义、构词、句法及功能等多方面。本文限于篇幅，仅从汉语个体量词术语英译入手，在中西方语言学传统中，对比汉语个体量词的概念和范畴，分析汉语个体量词的句法特点、语义特点及其相关功能，以期立体呈现汉语个体量词的复杂性特征。
中西方语言学对汉语的定义各有侧重，也相应地把汉语个体量词纳入不同的范畴。将汉语个体量词分别英译成classifiers或quantifiers，正是基于不同的语言学传统。以下分别讨论汉语个体量词在中西方语言学传统中的定义和范畴。
2.1 传统中国语言学：个体量词和量词范畴
将个体量词翻译成quantifiers是基于中国语言学的传统。传统中国语言学认为汉语个体量词是名量词的一种，属于量词范畴。这一传统始于《马氏文通》，量词被列为形容词的一种，与数词搭配用以记数(马建忠，1898)，后被视为量词归入名词(黎锦熙，1992)或者作为名词的“天然单位” (王力， 2004)。此后，它们被归入量词一类，被称为范词(高名凯，1957)或者陪伴词(刘世儒，1965)，用于作为名物的陪伴，表示虚量。个体量词这一术语由丁声树和赵元任提出，前者认为个体量词是“名词代表的事物，有的是可以一个一个数的”(丁声树，1999)，后者指出个体量词是数词和名词之间的“单位词”，用于“表示名词的形状、种类、或某种性质”(赵元任，2005)。
从其命名和定义可以看出，传统中国语言学侧重的是汉语个体量词的计量作用。首先，尽管这些词本身并不直接代表实量，但是它们或者跟数词结合计量名词所指，或者作为名词所指实际或者认知上的单位，辅助数词计量名词。也正是这一侧重点，这类词汇被划入量词范畴。其次，传统中国语言学也指出了个体量词和名词之间的关系，它们可以用来表示名词的某种性质，但这一特点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并没有形成主流。名词和个体量词之间的语义关系通常被认为是约定俗成的，“不一定有道理可言” (丁声树，1999)。
2.2 西方语言学：类分类词和名词分类范畴
将个体量词翻译成classifiers则是基于现代西方语言学的名词分类(nominal classification 或nominal categorization)体系。现代西方语言学将汉语个体量词定义为间于数词或指示代词和名词之间的独立语素，称其为数分类词(numeral classifiers)。西方对汉语个体量词的记载开始于17世纪前后。西班牙传教士Francisco Varo发现汉语中跟数词或者指示代词连用的特殊词汇，并将这类特殊词汇称为小品词(particulas)(Coblin et al.，2000)。但在此之后直至20世纪60年代，汉语个体量词并未得到西方语言学界的重视，对它们的研究也几乎处于空白状态。直至20世纪六七十年代，随着语言类型学的兴起，个体量词的语义特点再次引起西方语言学界的关注。学者发现个体量词跟名词有很大的关联性，能够指出名词的内在特点，并能将所指名词按照其内在特点进行分类或者范畴化(Denny，1976；
Allan， 1977)。基于这个特点，西方语言学将汉语的个体量词归为数分类词。
从更大的范畴来看，西方语言学中，汉语个体量词所属的数分类词是名词分类系统中的一种。如图1所示，名词分类方法包括(度)量词(measure words或quantifiers)、分类词(classifiers)、性(gender)或名类词(nounclasses)。它们在语法化程度上各有差别。
图1 名词分类系统 (Grinevald，2000)
其中，(度)量词属于词汇形式，它们语法化程度最低，句法上不具有强制性。相对而言，性或名类词语法化程度最高，句法上具有强制性，且呈现出一致性的特点。如在法语短语“une petite fille” (一个小女孩)和“un petit garcon” (一个小男孩)中，“fille” (女孩)为阴性名词，“garcon” (男孩)为阳性名词，修饰它们的形容词和不定冠词分别采用了相应的阴阳性以保持一致性。分类词虽然也是用语法形式，在句法上具有强制性，但并不遵循一致性原则。因此，它们的语法化程度间于(度)量词和性或名类词之间，属于部分语法化的语言现象(Grinevald，2000)。数分类词作为分类词中的一种，通常黏附于或者临近于数名短语中的数词。数分类词又根据它们同名词的关系分成类分类词(sortal classifiers)和度量分类词(mensural classifiers)。(Aikhenvald，2000)类分类词能够表示名词的内在特性，与汉语中的个体量词对应，而度量分类词跟名词的内在特性并无关联，相当于汉语中的其他名量词。
2.3 汉语个体量词的范畴对比
通过以上对比可知，在中西方语言学中，汉语个体量词可归属不同的范畴。根据所属类别，它们既可以归入量词范畴，也可以归入名词分类范畴。如图2所示，传统中国语言学将个体量词作为名量词的一种，纳入量词体系，而西方语言学则将个体量词作为数分类词中的类分类词，纳入到名词分类范畴中。
图2 个体量词在中西方语言学中的范畴
汉语个体量词的英译不同，也可以反映出它们被划归入词汇和语法2个不同的范畴。中国语言学传统更倾向于将个体量词纳入词汇范畴。在中国语言学中，量词是实词的第九大词类，并不是语法手段的虚词。由此可见，中国语言学更侧重于它们作为独立词的词汇特点。沿袭这个传统，将其英译为quantifiers这一大类，实则也就把汉语个体量词归入到词汇范畴。相反，西方语言学根据汉语个体量词具有语法强制性的特点，将其归入语法范畴。虽然西方语言学侧重汉语个体量词跟名词所指的内在语义联系，也指出相比于性、数等语法手段，汉语个体量词不具有一致性的特点，因此语法化程度不是最高。但是同时也指出，相比于词汇，汉语个体量词的语义特征并不明显。因此，它们属于部分语法化的语言现象。沿袭这个传统，西方语言学将汉语个体量词英译为classifiers，将其看作语法手段，归入语法范畴。
以上分析指出，汉语个体量词的不同英译选择反映了它们在中西方语言学传统中的定义各有侧重，所属范畴也有差异。将其英译为quantifiers这个大类，汉语个体量词被归入量词和词汇范畴体系。将其英译为classifiers这个大类，它们则被归入分类词和语法范畴体系。
汉语个体量词间于数词或者指示代词和名词之间。一方面，它们作为数名短语中必需的成分，通常跟数词或者指示代词结合形成一个数量结构，是计量的重要语法手段；
另一方面，作为独立词素，它们具有明显的词汇特点，在语义上能指出所修饰名词的内在特点。它们具有句法强制性、语义范畴化及功能多重性的复杂性特征。
3.1 汉语个体量词的句法强制性
从句法上看，中西方语言学均认为汉语个体量词在数名短语中具有强制性的特点。传统语言学通常将汉语名词视作抽象的概念名词，类似于英语中的不可数名词(Lucy，1992)。如下面例①中“water”(水)在英语中是不可数名词，在计量的时候，需要“cup”(杯子)这样的量词作为计量的单位。同理，汉语中的名词也需要借助量词构成名词的单位进行计量。Cheng & Sybesma(1999)对此提出了不同的观点。他们认为汉语名词根据内在语义是否可划分也分成可数名词和不可数名词，即内在语义上可分的名词，如“书”，和内在语义上不可分的不可数名词，如“水”。只是为了句法结构上的需要，在计量汉语可数和不可数名词的时候，这些名词都需要量词作为计量单位辅助数词进行计量。构成不可数名词计量单位的是实际的量词，比如例①中的“杯”，而构成可数名词计量单位的则根据实际的量和虚拟的量，分别选用表实量的名量词和表虚量的个体量词，对名词进行计量。如例②中的“箱” 和“斤”分别以容量词和度量词表示实量，而例③中则以“本”和“颗”作为个体量词表示虚量，前者重复“书”的语义概念，后者则表示栗子的形状。
①a cup of water 一杯水
②一箱书 一斤栗子
③一本书 一颗栗子
现代汉语的数名短语通常包括3个成分：数词或指示代词、量词和名词。在数名短语中，量词(量)与数词或者指示代词(数)构成一个数量结构用于计量名词(名)。因此，如图3所示，数名短语从整体上呈现左分支的结构。
图3 数名短语的左分支结构 (Her，2017)
在这个结构中，无论是个体量词还是其他量词，在句法上都黏附于数词并和数词构成[数+量]结构。比如，在例②和例③中，量词“箱”“斤”和个体量词“本”“颗”都不能单独使用，只能附着在数词“一”之后，并和数词“一”结合，分别用来计量名词“书”和“苹果”。其次，当名词在上下文中有所交代，[数+量]结构就可以单独使用。如例④的对话中，问句中名词“书”已有交代，答句中“三本”为数量结构，而名词“书”则被省略了。另外，在数量不确定的时候，数名短语中的数词会被省略，但是量词和名词一般不能被当作一个结构。如例⑤中，度量词“斤”和个体量词“个”前并没有数词，但是“斤/个苹果”只能被视为数名短语，度量词和个体量词前仍然隐含着数的概念(Her，2017)。
④——你要买几本书？
——三本就够了。
⑤我去买斤/个苹果。
从总体上看，汉语个体量词在数名短语中呈现出来的句法特点跟其他的量词并没有特别大的区别。它们在数名短语中的使用都具有强制性，与数词连用，使得整个数名短语呈现左分支的结构。基于这样的句法特点，传统中国语言学把个体量词和其他名量词都归入量词范畴，在术语英译中将所有的量词都翻译成quantifiers或者measure words。即便遵循西方语言学传统的学者在英译汉语个体量词术语的时候，也没有忽视个体量词在数名短语中的这个句法特点。他们把个体量词相应地英译为numeral classifiers (Loke，1997；
Zhang，2012；
Bisang，2014)，或者将其英译为numeral classifiers中的一个分类sortal classifiers (Her et al.，2010)，或者将其简化为classifiers(Peyraube，1991；
董秀芳，2013)，这些英译的选择依据都是汉语个体量词临近数词，并且跟数词形成数量结构这个句法特点。
个体量词和其他名量词在句法上也并不是完全一致。首先从形式上看，量词前置形容词位置挪动时，个体量词所在的数名短语整体含义不会发生改变，但是其他名量词所在的数名短语的含义却会发生改变(Her et al.，2010)。如例⑥中，形容词“大”不管出现在个体量词“个”之前还是之后，数名短语的含义都没有发生改变，形容词“大”都是修饰名词“苹果”。但是，例⑦中，形容词“大”的位置挪动时，数名短语的含义却发生了改变。前者“大”修饰的是名量词“箱”，而后者“大”修饰的是名词“苹果”。其次，个体量词的省略不会改变数名短语的意义，但是其他名量词的省略却会改变数名短语的意义。如例⑧中，个体量词“张”“条”和“个”插入还是省略，前后两个句子整体的意义保持一致。因为，个体量词作为虚量，在数名短语中插入或者省略对名词实质的量并没有影响。但是，其他名量词的省略却会完全改变整句话的意义。如例⑨中，“篮”“箱”和“组”表示实际的量，省略这些量词，句子意义更等同于例⑧中句子的意义了。
⑥一大个苹果=一个大苹果(Her，2012)
⑦一大箱苹果≠一箱大苹果(Her，2012)
⑧五张饼二条鱼喂饱五千个人=五饼二鱼喂饱五千人(Her，2012)
⑨五篮饼二箱鱼喂饱五千组人≠五饼二鱼喂饱五千人(Her，2012)
基于个体量词和其他名量词在句法上的区别，传统中国语言学中的部分学者在英译个体量词术语的时候，在quantifiers或者measure words之前添加了individual或者single等修饰词，以区分于其他名量词 (麻爱民，2011；
贺群，2011)。按照西方语言学的传统，个体量词则被英译成classifiers或者sortal classifiers，其根本意图也是要把它们跟度量词等其他名量词区分开来。如2.2节中所示，选择将个体量词英译成classifiers是从语法化程度上将个体量词跟其他名量词区分开来，而将个体量词英译成sortal classifiers则是在承认个体量词和其他名量词在句法特点上存在一定重合性的基础上，将个体量词和其他名量词进一步区分，即个体量词可以作为名词的语义单位，而其他名量词则可以直接表示名词所指实际的量。
综上，汉语个体量词和其他名量词在句法上的特点基本相同。基于它们的相同点，中西方语言学将个体量词和其他名量词归为同一类，中国传统语言学将它们视为名量词，而西方语言学则将它们视为数分类词。个体量词和其他名量词在句法上也存在差异，但这些差异跟它们的语义特点有很大的关联，这将在下节中进一步讨论。
3.2 汉语个体量词的语义范畴化
汉语个体量词是名词所指的语义单位，这是汉语个体量词最基本的语义特点。基于这个特点，在中国传统语言学中，个体量词曾被命名为单位词，后被命名为个体量词。也正是基于这个特点，汉语个体量词成为数名短语中必不可缺的一个成分。因此，不管是遵循西方还是中国的语言学传统，很多学者英译个体量词这一术语时，在对应的classifiers或者quantifiers前加上了sortal或者individual等修饰语(Gao et al.，2009；
刘建民，2016)。
汉语个体量词的语义特点还可以体现在它们跟被修饰名词内在的语义联系上。也就是说，它们通常表示名词所指的内在特征，如生命、性别、形状等(Allan，1977)。这一点是个体量词区别于其他名量词的根本。如例②和例③中所示，“本” 和“颗” 是个体量词，而“箱”和“斤”则不能看作个体量词，原因在于“本”本身就表示书，“颗”表示名词“栗子”的形状，而“箱”和“斤” 表示“书”和“栗子”等名词所指的量，跟“书”和“栗子”并不存在语义上的内在关联性。
汉语个体量首先能表示名词所指的形状。比如，个体量词“条”表示细长的形状，跟它搭配的名词通常都具备这一特征。如表1中所示，“街”“河”“腿”“胳膊”等非生命名词所指在形状上呈细长形，而“鱼”或“狗”等表生命的名词所指从体型上可以被看作长条状的。这种细长形状也可以是概念上的，如抽象名词“信息”“命令”“法律”“新闻”这些名词所指，或者由口头发布，持续一定时间，所以从其语流上形成细长的意象，或者从文字排版上，尤其早期的报刊排版，呈竖状狭长形，意象上也跟“条”的细长形状吻合。
表1 跟个体量词“条”搭配的名词分类
⑩a.一位教授 一位乘客
b. *一位罪犯*一位叛徒
b. *一头鸟 *一头狗
b. *一把桌子 *一把钢琴
b. *一只人 *一只教授 *一只罪犯
综上，汉语个体量词不仅是计量的单位，也表示名词的内在特性，并将名词进行分类或者将名词范畴化。将名词进行分类或者范畴化是人类认知世界非常重要的一个手段，名词分类体系也被认为是“了解人类建构世界，以及将其在语言中编码的一个独一无二的窗口”(Aikhenvald， 2000)。这是西方语言学将汉语个体量词归为名词分类体系的重要依据，也是将其英译成classifiers的重要依据。汉语个体量词除了代表名词的语义单位之外，最凸显的语义特点是形状，也能区分人或者非人，或人和动物。但是，不同于印欧语系中的大多数语言，如法语、德语等，它们一般不表示名词的阴阳性。
3.3 汉语个体量词的功能多重性
上节指出汉语个体量词在句法上是数名短语中不可缺少的一个成分，在语义上它们构成名词的语义单位，并且能指出名词所指的内在特征，这些特征决定了汉语个体量词具有多重功能的特点。Contini-Morava & Kilarski (2013)总结数分类词在语义上具有扩展词汇，区分名词所指，将名词个体化，以及为名词所指赋能等功能；
在语篇上，数分类词则具有辨识、管理和重组名词所指的功能。汉语个体量词作为数分类词也基本具有这些功能。只是汉语个体量词作为独立词很难黏附于其他语素或者词汇上进行词汇拓展，因此词汇扩展不是汉语个体量词的典型功能，本文不展开分析。本节主要讨论汉语个体量词的其他语义和语篇上的功能。
首先在语义上，汉语个体量词能够将名词个体化，使得汉语名词能够被数词计量。这是汉语个体量词在数名短语中强制性存在的前提，也被认为是对应印欧语系语言中单复数体系存在的基础。个体量词体系或者数分类词体系和单复数体系在世界语言体系中基本呈互补性存在(Borer，2005；
Her，2012)。比如，大多数印欧语系的语言没有数分类词，而单复数的标记也不是汉语的典型特征。Borer (2005)认为分类词和单复数体系有着同样的语义功能，即将名词个体化，用于称量不可直接计量的不可数名词或者复数名词。
综上，汉语个体量词具有句法强制性、语义范畴化及功能多重性等特征。这些多重特征决定了汉语个体量词的复杂性，也成为汉语个体量词术语英译选择不同的理据。
本文分别从汉语个体量词的术语英译入手，将汉语个体量词纳入中国语言学和西方语言学传统中，对比了它们的概念和范畴，分析了它们的句法和语义特点，并探讨了汉语个体量词的功能，发现汉语个体量词的不同术语英译在中西方语言学传统中有着不同的理论依据，同时也发现汉语个体量词呈现出跨范畴的特点，兼具语法和词汇的特征，且具有多重功能的复杂性特征。汉语个体量词同属量词范畴和名词分类范畴，又兼具语法强制性和语义范畴化特征，在句法上，它们跟数词结合构成数量结构，对名词进行计量，但是在语义上，作为名词的语义单位跟名词所指的内在特性紧密关联，对名词所指进行分类。这些特征使得汉语个体量词具有多重功能，即语义上的区分名词所指，将名词个体化，为名词所指赋能，以及语篇上的辨识、管理和重组名词所指的功能。这些跨范畴、兼具语法和语义特征及多功能的特点与Bisang (2014)提出的语言隐性复杂性的观点相符，即相比印欧语言在构词、句法层面体现出来的显性复杂性，汉语个体量词用极精简的构词、句法形态在汉语语言体系中呈现出多重特点和功能，体现出语言的隐性复杂性特征。
个体量词是汉语的典型特征。根据Sinnemäki(2019)，在世界语言体系中，这类语言现象跟gender(性)基本呈互补状态，也就是说，个体量词或者数分类词存在于大多数东亚或者东南亚国家的语言之中，但在印欧语系大多数语言中却是缺失的。研究和探讨汉语个体量词的复杂性特征，能促进对外汉语教学，也会为研究语言多样性和普遍性等方面提供重要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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