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玉
雨中崆峒
清早即落雨,至山前,路湿山湿草木湿,人也是湿的。上天梯在雨雾中,一座山皆在雨雾中。站在阶下望,雨雾如巨幅帘幕,遮住天梯,望不到尽头,天梯之上盛景何如,唯有无尽想象。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上天梯真是蜿蜒上青天了。
雨时急时缓,不断敲打,路湿泥滑。距山顶尚有一大截路,颇觉力尽,不知暂歇还是前行。想起苏轼游松风亭,足力疲乏,亭宇尚在木末,感叹何时才能到达。犹豫片刻,忽然顿悟,此间有什么歇不得处。于是如挂钩之鱼,瞬间解脱。命有穷通分虎鼠,事无得失尽鸡虫。索性停下来,万事终有定。
择一处雨篷下缓缓坐了,雨透过夹衣,寒凉浸入。点一杯热茶,金黄茶汤入口,渐渐暖了,人也舒散起来。眼前雾迷云树,雨急山溪涨,也是崆峒一景。若是道家人在,雨中也可悟道吧。静静看来往人群,五色雨衣在天梯上蠕动,不达山巅不甘心。百年更漏,万事鸡虫。在崆峒山面前,我自认是虫。
满山榔榆树,枝条细瘦,皮色暗灰,叶承雨水愈发青翠,风致更胜晴日。我是山间过客,看山色,看雨色,也看人间诸色。在林间小径走一走,雨霧间穿行,雨一缕一缕自枝叶间漏下,扑在脸面。不远处林木被大雾遮掩,一望空空洞洞,仿佛可腾云驾雾上天庭。得天雨润泽,披漫山青湿,以为一片青山可了此身。多有意思,据说崆峒在周代乃氏族部落的名称,商代契的后代分封于空桐,遂以国为姓氏。崆峒山是以姓命山名的。更有意思的是,黄帝时期的道家人物广成子,在崆峒山筑石室而居,活了一千两百岁。黄帝曾拜广成子为师,修习治理之道。《庄子》也记载黄帝问道广成子之事,以得至道精髓。
崆峒雨,细润绵密、微小,仿佛为反衬这座道教名山的高大久远似的。雨时歇,片刻又毫不留情淋漓起来。半山腰的皇城,一壁悬崖,深不见物,立在悬崖边,与崖木比肩,生出山登绝顶我为峰的心绪。人间万事,瞬息而过,为不为峰又有什么要紧。一道观掩在山色中,年年无声,岁岁如是。领一山四季,来客不断。
在西台淋半天雨雾,午后往东台。一生无非东南西北,旅食四方。东西原也无甚区别。崆峒山不同,它的东西确实有别。九百年前在此立身,西边主道家,东边乃佛家清净地,佛道兼顾。像陶弘景入山后,佛道双修以为一家。一山融两家,世间万法也不过一法。
东边塔院,塔身完好。塔院正面门楣上书四字:无上法门。两侧小门各书“禅净止观”“法地庄严”。
进寺,一重门两重门三重门,迎面壁上有硕大一“禅”字。寺内灰瓦红墙,宝鼎香炉,还有一株万年青松。
午后寺里钟声清鸣,一声一声,悠远、清脆、空明,涤荡人心。钟声一忽远,一忽近,声可大又可小,都有穿透之力,在空山中回荡,远去。迷恋这清清钟声,站在大雄宝殿前,不愿离去。愿此生都有清音相伴,洗去不和之气。
山下榆树上长满青苔,树根下,鹅卵石缝隙间,青草孜孜以求生,绿莹莹望天而长。雨越发大了,闲坐不知白日暮,抬头仰望孤云高。高的是云天,低的是黄土,夹在中间的是我。
山中雨雾相连,林木相依,山路蜿蜒远去,无尽无止,生生不息。枝叶间忽见一白鸟,草间逐掠,倏忽又入云天,去留不眷。山下已炊烟四起,晚霞藏进雨雾间,行山的人缓缓归来,有人立在路口,默默望尽一场雨中落日。心有远山,大道便在其中,无所事事,亦事事有为。
我来崆峒无余说,雨在青山,雾在天。
青藤书屋不遇
一条狭窄小巷弄,白墙灰瓦,淫雨霏霏,巷口“青藤书屋”四个黑体字,落在白壁上,清冷苍然,像徐渭的一生。这个清秋日,足迹所至之地。有人说,愿做门下,我亦是怀着如此心情,默然而来,却至而未见。黑色木门紧闭,门前的人怅然良久。
乘兴而来,未尽而返,也好。天才不再,进得门墙,徒生吊古伤今之情。
往年,友人游青藤书屋说,院不大,一条卵石小径直达阶前。院内石榴一株,葡萄一架,幽篁一丛,芭蕉数棵,湖石几方,石匾一块,上篆“自在岩”三字。卵石小径尽头一月洞门墙,门外有井,门内筑池,方不盈丈,不溢不涸。徐渭曾书“天汉分源”四字,以示此水自天上银河来。池边墙根有古木一棵,墙角有青藤一架。是谓青藤书屋,他画作中有此一幅。
青藤一生,雪上加霜,霜上落雪,让人深深疼惜。国家不幸,诗家幸。他是天才,天才境遇坎坷,令人心生怜惜之情。
在青藤书屋前流连,不忍离去,门外逗留片刻,沾一星天才的才气。
沈园柳老
细雨一直下。沿鲁迅中路,漫步往沈园。青石板路面,湿淋淋的,路旁树木青翠水润,酢浆草铺满小径,梅花瓣一样的五叶草,在雨中清嫩如幼儿。走了几百米,一石壁,园洞门,旁书两个大字:沈园。是久别重逢的亲密。
进园一长廊,零星几个躲雨人,满园书画,水墨烟云。壁上数匾,其一书:“千秋遗恨钗头凤,岂独伤心一放翁。”与唐婉的爱情是放翁一生的痛。
沈园植被好,细雨中像苍绿少年,有新意有古韵,古韵携清风。一千年的园子,地气饱满浑厚,足以养山养水养满眼绿色。一幅幅笔法随意,墨色天然的长卷,令人大生好感。雨中沈园,就是一幅上佳宋画。
沿路前行,一宋池塘,塘中荷叶墨绿间枯黄,池塘古意掩在荷叶下,略生千寻铁索沉江底之憾。荷叶是好看的,半枯半碧,真得生机,得墨韵。不远处一宋井亭,一亭,一井,亭子有山野气,茅檐枯草,如苍然老翁遗世独立,井有古意,木栏围着,已深不可测,千年古井,许是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十月凉雨,丝丝落在沈园,落在疏木,落在古井中,荡起远逝的回音。
园末花丛木叶间,两块青石碑,书“孤村夜雨”“铁马冰河”,诗人一生家国梦,浓缩于两块石碑上。人到此,激起千里江山远,为国戍轮台之志。
园尾杨万里题诗,颇有相惜之意。园子主人沈氏,名姓不详。沈园实在应叫陆园、唐园更切。或许当年山阴有一位惺惺相惜的沈才子,特意建了这所园子,为着二人的千古一遇,他实在也该名留史册。
出沈园,欲往云门草堂,陆游少年读书地,隐于城南云门山。一天细雨,湿发湿面湿衣衫,遂罢。留一丝遗憾,他日旧地重游。心里念着他自题云门草堂诗,他年游宦应无此,早买渔蓑未老归。归心未归,不归亦归,家国诗人,一生求归。
星空
据说能近距离看到星星的人,有一双慧眼,一颗赤子之心。
清早醒来,有一刻,忘却身之所在。晴光透窗纱,有一丝高原的薄凉气息。昨夜睡在雕花胡床上,大地如苍绿流年,星空似往古纱幔。我是天地间脚步不息的过客。起身写下:天神眷顾之地,有伊人,披开人间繁复,撑舟涉水而来,伊来时,星空低垂,积雪在山,明月相映,真不夜也。
想起一个人,擅琴,所做琴声微妙,不知从何所来,像高原夜空的星星,自上古而来。
此地青山、湖水、星空,皆是药,可医愚、医俗、医妄。
空空如也
是残局,三五粒棋子散落木盘,指尖触及有凉意。早上天还阴着,此刻却晴了,想来清秋天气终是不好意思持续阴下去。像我们做孩子时候,怄气纷争,不肯及时言归于好,却也忍不住回嗔作喜,给出一点明亮的颜色来。
走出门的时候,心想,运气再好一点,晚间或许有月。
天气晴好,山里气息清和,泥土暗含清香。一片清幽的山林,鸟在四周叽叽喳喳啾啾,数不清有多少,欢快明朗。细细听,一只叫声粗犷的,有霸王气;
一只嗓音清秀的,如文气的闺阁小姐。那些鸟一边欢叫,一边在枝头跳来跳去,不知人间烦忧。
不远处老山汉墓,呆呆如昨,墓内空空如也。当年有人见生客一兜一兜运土,察踪寻迹,始知是一出古墓穴。开穴寻物,墓室空空不见一物。那些人盗去墓内金银宝物无数。
山下人家,三三两两散落山间,晨炊暮落,鸡犬相闻,衣食住行,柴米油盐,花开花落两由之,贫富寿夭两由之。墓穴与他们毫不相干,古人金银与他们毫不相干,白骨亦与他们毫不相干。
有人得名物以为喜,我见空空如也之汉墓,也有一喜,喜在空空来,空空去,空空如也。千年古事俱往矣,历史多已湮灭不闻。山下,两只秋千架在风中荡漾,一前一后,一上一下,似五千年历史,如人生沉浮。一块墓地,不过人死居之所在,活要享乐,死亦繁华。死了也看不开,一具尸身竟然也有千万般的牵绊与放不下。一个人死去也思量身后事,几人能真洒脱呢。
夜里,月圆了,露水渐浓,花痕像是消瘦了些许,月光静静洒下来,一枝疏影爬上了东窗。
人共青山都瘦
晚十一时,日影才渐渐隐没,此地日照近十个时辰。夜里,天是淡淡的浅灰色,这时影子最好看。门前也有几竿竹,几丛藕荷色猫脸花,总是看不够,流连不肯去睡。一阵清风过,竹叶摇落诗句:何处闻秋声,修修北窗竹。“修修”二字最好,风再大些,竹枝犹作舞腰斜。无论何地,竹总会引起人风动故人的思绪。
来北欧已半月,还未见过月色。今夜偏等月亮来,虚虚白白的一小块,若有若无,与家乡月比起来,它永是残月,但那月下的竹影与花枝,是别有意趣的,朦胧而神秘,像是藏着无数故事。
夜太短了,若以日出记,两个时辰即见曙色。晓起坐廊檐下,看落花堆满野径,柳兰花真的要谢了。柳兰花小镇常见,花开连野,仿佛一片片紫色云霞,掉到了地上,小镇乐得在画意中。光脚踩在花径上,有丝丝凉意,自足下生起。
此地房子矮,又居山中,坐远处小丘上,房顶青苔与人齐。坐看青苔色,欲上人衣来,是眼前真景色。而好景又不可长消受,恐折了清福。山中本就多白云,陶弘景云“只可自愉悦,不堪持赠君”,想来亦是不尽然的。我居山中久,襟袖生白云,不可自愉悦,归来持赠君。
国内午饭时,此地正晨曦初上,要说亦不算初上,不到凌晨四点,阳光已亮透透的,六时,即可赚大把的光,山前草色亦温柔。然而十个时辰的长日,叫人欢喜之余,也多忧思,秋天一去,凛冬将至,长日清光也随之去了,便要迎来极夜黑。故此地人惜阳光,每岁乍见白昼,几要大哭,极夜黑,磨人太久了。斯德哥尔摩症,大约缘于此吧。
山间房屋看去只有一层木质,屋内实则有厚障壁一样的涂层及夹层,屋顶亦有青青草,是故意种上去来保暖。冬日大长,御寒最要緊。此地人少鱼多,冬日极夜下,卧冰求鱼却正好,这亦是玩笑语。无论冬夏,城中镇里,人皆少,极安静,人情也温和有礼,颇自在。
一天之中,黄昏最是应该闲下来的时光,什么事也不做,不读书,不行远,呆坐着,看云,看霞光,看飞鸟,但黄昏真是太长了。与阿萨尔去小镇后的木桥边,两个蓝眼白须凸肚的男人,倚桥聊天。我与阿萨尔站在桥这头,看风景,给他讲中国的长河落日,雕弓满月。不远处的海鸥亦无事,水边闲飞又闲宿。叫人看不足。
久居此处,偶尔也往人声鼎沸处去。诺贝尔奖颁奖晚宴的金色大厅,大约都是慕名而来。每届获奖者要步入金色大厅,必经一条长廊,像是乐曲的前奏。想象得出获奖者过长廊时欣喜的心情。进了金色大厅的门,头轰然一响,霎时,人有些玄幻感。高大深远的穹顶,四壁耀目的灿然金色,西式神秘的壁画,传达着盛大、庄严、高贵的气息。常常在自然之物、人类智慧面前生出无力感,觉察自身的渺小。于是,步下台阶,偏居一隅,默默看顾,觉得这里不属于自己。
我的骨子里生着一个陶元亮,心在山间溪头。山中,树下,木屋,柴门,两人对酌山花开,梨花杏花李花白,松下问道,对月清谈,都是好的。若有杜甫“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余杯”的情境则更妙,那必定是个芳邻,可以拄杖无时夜叩门,围着火炉夜话,直待东方欲晓。近来虽有几日如此,只是短,倏忽又去。西地不可久留,人共青山都瘦。天凉,花落尽,归去。
濠濮间
下了一夜雨,转夜天晴,天蓝如深海,云轻如丝,风未起,天静得出奇。
车过雕塑园南街,长街空阔,一株株杨柳树,倒退着,如分秒流逝的光阴。偶有几个闲人,街巷漫步。身上着了一点秋气,松散不再热烈。一两家瓦屋院子,庭荫如水,人闲如散仙。
记不清几次到北海了,它像臂间一块胎记,即便剜掉,也会留有痕迹,抹也抹不去。
燕京六个水域,中海、南海、北海、什刹海。什刹海分前海、什刹海、西海。前三海乃皇家之地,如今,后海也对百姓开放。
进园是月洞门,一丛风竹,一带短墙,过墙便是水域,是古时皇家园林的旧制。正是午时,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游人三三五五,缘水而行,有人窃窃私语,有人高声阔论。
向左行,遇一碑独立,上书“濠濮间”三字,碑座雕有卷云花枝,字与碑皆有秋水气,想起庄子钓于濮水之上,曳尾涂中的旧事。
“濠濮间”名称来源至今不定。一说出自《世说新语》,东晋简文帝入华林园“濠濮间想”的故事,“会心处不必在远,翳然林水,便自有濠濮间想也。”乾隆帝也常于书画上钤“会心不远”的印章。另一说乾隆六次南巡,皆有如意馆画工一同前往,将所见名园胜景绘成图样,回京后在皇家园林中仿建,再现江南园林的情调。濠濮间便是仿江南私家园林风格而建。他自题的对联“蘅皋蔚雨生机满,松嶂横云画意浓”,正是本园山水松竹长卷画的动态。
无论哪一说法,都透露着“濠濮间想”乃山林云水之想、自由之想,是人与自然親和无间的情怀。
濠濮间算是北海的园中之园,山石层叠,一段曲桥,桥下三池并连,虽是初秋,池中睡莲仍碧莹莹,油绿可鉴,水葫芦更是茂盛不可开交,再过些时日,深秋一来,黄叶飘零水上,两侧山石景物倒映池水中,更清冷可闻。池中游鱼锦鳞往来。正应庄子与惠子的哲思,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鱼之乐在水,庄子之乐在濠梁之上。在濠梁之上,他悟出性灵的自由胜过任何功名富贵。
右侧一亭翼然水上,雕阁飞檐,两进门厅,对联两匹,其一曰“半山晨气林烟洹,一枕松声涧水鸣”,横书:濠濮间。真是钓于濮水之上的气韵。
穿过水榭,一段爬山游廊,遇一阁,曰崇椒室。室旁耳房里,尚存脚踏、床席,悠悠百年依旧古色盎然。崇椒之名典出楚辞,椒与桂皆美好高洁。某年冬雪之际,乾隆帝偶来此小憩,亭外瑞雪皑皑,天盈地白,随行有抚琴者,临水琴音清越有水汽,乾隆帝听琴赏雪,烹茶看柳,也得了一日濠梁之闲。
顺行至小山顶,有屋三间,坐北朝南,曰云岫厂。厂字用得好,广阔平坦,正是云无心而出岫的底气。灰檐朱门、赤柱、滴水檐,处处可见皇家正大堂皇气象,也隐约见着闲逸、清静恬适的东篱之趣。
下山时小径两侧紫色的香薷,在淡淡秋风中,静静不语。红墙外,低矮的一溜平房,瓦屋砖墙、粗糙的苫布,有些清苦,也不愿搬离此处。安土重迁,是国人骨子里的倔强。一带竹篱短墙,透出一丝陶潜的丘山遗风。
过濠濮间前行,度水穿石桥,白塔俨然面前。
耳际响起少年时的歌声:“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白塔前御道一侧,几株柿树,柿子果已圆润透红,秋风中露出丝丝甜意,柿叶半青半黄半红,每一枚柿叶似可书可染可画。柿树下青红可喜的卫矛,枝叶玲珑有致,远望有玉树临风之态。
西侧半个北海关闭,此次无缘一游,缘分的事,并非神秘,也只是天时、地利、人和的机缘凑巧吧。
出北海,步行街巷中,已是日沉西山时候,园中清冷,街巷两侧卖点心、咸鸭蛋各类小吃食,正热闹,三三两两的人在摊位前挑挑拣拣,市声正浓,天光一点一点暗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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