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闻 樟
庙萃华是我大学同学。大学四年,我从未喊过他的名字。我觉得喊他的名字有渴望追求女性之嫌,好在那时我并不觉得饥渴。庙萃华是江南人,却没半点江南人的样子:身材矮小粗壮,大脸儿小眼儿厚嘴唇;
大脸总是板着的,四年里都不曾见他开怀大笑过一回;
性子木讷,言语少,学业平平。总之,他是一个极易被人忽略的人。我们几个北方老铁聚到一起,偶尔也议论到他,说,看人家的孩子,是怎么长的……啧啧,真是的,萃华,上酸菜吧。
毕业分配,我和庙萃华分到同一个单位——滨海市第六勘探队。捧的是铁饭碗,虽说吃得不饥不饱,倒也优哉游哉。我和庙萃华先后都安了家。庙萃华工作上吊儿郎当的,但很顾自己的小家。我比他上进,尤其在技术上,力图精益求精。庙萃华对我的表现不以为然。我给他起个外号叫庙祝。庙祝。我喊他。嗳,他答应道,老兄,庙祝是庙上管香火的,是官。我损他,你去管香火吧。他并不气恼。
到了2000年,勘探队进入转型期。铁饭碗里是空的,没的吃,只能捧着它讨饭吃。我们还是迟疑,迈不开步子,宁肯挨饿,也要顾及颜面。庙萃华脸儿大,率先迈出一步:他成立一个处,养了几个闲人,工资与队上彻底脱钩。自以为是的我们,隔岸观火,等着看他的笑话。可是没过多久,庙萃华就买了一辆汽车,那是队上第一辆私家车。这可把我们惊掉了下巴——他哪来的钱?他怎么可以有汽车呢?
一天下午,我正同科室里一帮人闲聊,桌子上电话铃响了,有人接了说是找我的。我接过电话,是庙萃华,他语音很轻,说你出来一下,就挂掉了。
我出去找他,见他坐在车里,头探在车窗外招呼我,老闻,上车。我上了车,车就开出勘探队大院。去哪儿?我问。那什么,跟我去趟庄河。我惊讶,庄河,多远啊!他说,对我来说不算远。我说,去干什么?他说,那边有个小工程。我说,就咱俩?他说,咱俩就够了,又不是去打架。我说,我在班上,偷着溜了不好。他说,我心里有数,都这时啦没人找你。庙萃华拿到驾照没几天,开车的时候手忙脚乱,就这把手也敢跑庄河,我真为我俩的安全担心。果然,汽车驶上碧流河大桥就熄火了。
我问,怎么啦?他说,前面……交警。说交警交警到,交警打个立正,正色道,桥上不准停车,你不知道吗?庙萃华说,我……我知道。知道你还在这儿停车?交警的态度很严厉。那什么……我……我一见到你……你们交警就……就紧张,一紧张就……就熄火啦。这货真是紧张了,鼻尖都冒汗。交警被他的面瓜相逗得噗嗤一乐,说,今儿个不罚你了,赶快把车开走。
我俩从庄河返回时天色已晚。庙萃华请我在一家小馆子里吃了顿便饭,然后开车把我送回家。临别,他对我说,你今晚加个班把图做出来,那边急着要。
第二天上班,我把存放图纸的U盘递给他,他接过去揣进兜里,一句话没说就走了。过了两天,他找到我,二话不说就往我兜里塞钱。我往出推挡,问,什么钱?他说,工钱。我说,帮个忙,给什么工钱。他说,劳动就得有报酬。我拧不过他,接过钱一数,一千元。这么多?我说。我那时月工资才一千五。他说,不多,以后有活儿还找你。
之后,庙萃华找过我几回,每回给我的报酬都令我意想不到。可是,总这样偷偷摸摸也不是个事儿。庙萃华也感觉到了,他找我谈,说是给我出个主意。我问,什么主意?他说,咱俩合伙。我说,跟你合伙?凭什么?他说,你凭技术,我凭市场,咱俩取长补短。我说,你先去南山顶上。他说,我去那儿干吗?我说,撅腚等着。他说,那什么,不急,你想通了再来找我。
不久,队上揽到一单工程——测绘大比例尺地形图,面积五平方公里。正是这项工程,让我头脑彻底清醒过来。这项工程一共上了四个作业组,队上出两个作业组;
外围两个作业组都是庙萃华的人。队上这边,拿的是固定工资,干多干少都一个样,人员一拉出去就像散开的鸭子,很难收拢在一起,有偷着出去干私活儿的,有请事假的,有泡病号的……总是人员不齐,有时甚至连一个作业组都凑不上,我只能抄着手待在测区内的一座水库岸边上看人垂钓。他们那边,拿的是效益工资,以前的“闲人”都忙叨叨的,早出晚归加班加点。
这时候,汽车的优势更加显现出来:收工出工庙萃华开车接送;
转换作业区域也是汽车接送到位;
到了中午,庙萃华开车又将好吃好喝的送到作业现场。工程结束统计工作量,队上的两个作业组只完成了0.5平方公里,余下的,全让庙萃华的人给包圆了。这简直是个笑话。可是,我这个优秀的“乞讨”者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回到队上,我急于约见庙萃华。那是个周末,我走进他的办公室,他早已沏好了茶,把茶杯递到我手里对我说,你尝尝,今年的新茶。我端起茶杯,咚咚两口干光了,抹了一把嘴说,庙祝,谈谈你的规划。庙萃华摇摇头,说道,你得学会喝茶。我说,少扯淡,谈规划。那好吧,庙萃华坐下来,叉着手慢条斯理地谈他的规划,那什么,我准备把业务做大,不仅限于本地区。我需要逐年更新设备、逐年添购车辆、逐年增加新人,我需要高效率,我需要你……我边听边盯着他那双小眼。那双小眼并不回避我的目光。而我的目光里始终夹杂着一丝犹豫。目光与目光对峙着。庙萃华说,那什么,多说也无益,老闻,茶得慢慢品。
那个周末,我做出一个选择:彻底放弃了铁饭碗。
庙萃华做事非常扎实。他每年都向队上要新人。新招来的大学生没经验,其他工程处都不愿要,庙萃华都给划拉过来。也就五年时间吧,庙萃华的团队已拥有工程技术人员十五人,GPS设备十二台套,工作用车五辆。他组建的工程七处,是勘探队技术力量最强的队伍。庙萃华也像换了个人似的,西装革履,绝对有老板的做派,外出洽谈业务,脖子上还套着一条粉红色的领带,再瞅他那张大脸,怎么瞅都比从前好看。我呢,工作之余也学会了静心品茶。
庙萃华那张油光锃亮的大脸,有一天突然惊现血染的风采。就在他的办公室,让人给打了。打他的人叫潘军。潘军是勘探队苗书记的小舅子,以前在队部给领导开小车,机关精简被减下了。苗书记给庙萃华过个话,潘军就到我们处上班。潘军给我开车,算是庙萃华为我配的司机。严格说来,我不需要配专职司机,处里的小年轻个个都有驾照,随时调配,效率会更高。我对庙萃华说,有点多此一举。庙萃华说,就这样吧。我明白其中的连带关系,自然不好再说什么。潘军私心特别重,每次外出做工程,他把我们送到位,车和人就没影了,谁也不知他去哪儿干啥。有一次工程结束,我们几个人在工地上等他的车,等到天黑他才赶过来,我说了他几句,他牙一龇,就敷衍过去了。我瞅了一眼里程表,这一小天他竟跑了六百多公里。六百多公里,等于去省城一个来回,我不得不向庙萃华汇报。庙萃华听后,小眼睛瞅着窗外什么也没说。
庙萃华挨打,其实是他施的苦肉计。前几日我们在长岛搞工程测绘,午间休息时我们几个去海边洗澡。长岛一带水域下面有暗礁,暗礁上多有蛎壳,我们没搞清楚。潘军第一个脱光跳下去,脚后跟和后屁股立即被蛎壳划破了几道口。潘军吃个大亏,却不动声色。我们一边脱衣服一边问他,底下怎么样?潘军强作笑颜,说,老舒服啦,都是沙底,快下来。我们几个也脱光光,扑通扑通跳了下去,一落水,个个龇牙瞪眼,后屁股全都开了花,殷红的血花。潘军有个外号叫大坏,这熊货果然坏!如今的海水可不像从前,一夜之间,我们几个的伤口全都红肿发炎。我的状况更邪乎,从屁股一直肿到脚踝。我不敢耽搁,去医院,验血,挂点滴,耽误了两个工作日。其间,庙萃华来医院探望我,我俩又谈到了潘军。庙萃华这次下决心了,坚决辞退潘军。我说,你可得慎重。庙萃华说,我心里有数。
挂了两天点滴,彻底消肿了。一大早,我翘着屁股去上班,翻手机,庙萃华在微信群里发通知:全体即刻来我办公室,发奖金。我明白庙萃华的意图。人员都到齐了,各自找位置坐下来等待。潘军跟往常一样,笑嘻嘻走近庙萃华的办公桌,猫腰查看奖金发放明细表,查来查去没找见自己名字,就问,庙头,我的呢?庙萃华呷了一口茶,慢慢放下杯,小眼睛瞅着潘军说,你没有。潘军嬉皮笑脸,庙头,开玩笑吧,人人有份,怎么会没我?庙萃华摊开手重复道,你没有。潘军呱嗒一下翻脸了,你是天,是不?天外有天你知道不?庙萃华温温吞吞地说,那什么,你说的那个天跟我没关系。瞅你这张老脸,扎一千针都不待出血的,欠拍!潘军的大脖筋在暴跳。庙萃华仍是温温吞吞,那什么,你不敢。潘军抡起茶杯哗地一下泼到庙萃华的脸上。
我欲起身阻止,庙萃华迅疾递过一个眼神,我便无语。庙萃华抹掉沾在脸上的茶叶沫儿,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那什么,这里我说了算。潘军被激怒了,面瓜,老子不干了,老子今天就是要拍你个面瓜!说罢,一记闷拳打了出去,庙萃华不躲不闪,脸上就挨了一下,庙萃华顿时右眼窝乌青。又一拳打过去,庙萃华的两个鼻孔冒出血来。这两拳如同打在软体动物上,难解潘军心头之恨,潘军挥拳再打,被大伙儿拦住了,大家七手八脚将潘军架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庙萃华。庙萃华从纸抽里拽出两张纸,卷巴卷巴塞进两个鼻孔里。走,庙萃华说,老闻,陪我去见苗书记。我说,你就这样去?庙萃华冲我眨了一下眼,我心领神会。
我俩去见苗书记,苗书记见状差点乐出声。苗书记说,庙处,你这是怎么啦?庙萃华说,让你小舅子打了。苗书记收住笑,说,这鳖犊玩意,因为啥呀?奖金,庙萃华说,我不给他发奖金。苗书记问,为什么不给他发?庙萃华说,他把大伙儿坑苦啦,耽误了两个工作日。苗书记看看我,说,洗海澡的事我听说啦,老闻,你也中招啦?我翘着屁股诉苦,你那个小舅子,满脑子都是道道。他就是个混子!苗书记做出生气的样子说道。庙萃华说,他不愿在我那儿待了,换个地方也好。说着,将一千块钱放在苗书记面前。苗书记问,这是?庙萃华说,潘军的奖金,我能不给他发吗?我就想治治他,结果让他给治了。庙萃华的惨相,又一次把苗书记给造乐了。苗书记说,好好,就用这个钱,晚上我请你俩喝酒。
出了苗书记办公室,庙萃华吁了一口气,说,可把这个瘟神送走啦。我说,是不是便宜了他?庙萃华说,还能咋样?这小子日后说不定干什么呐。我说,还是你想得长远,可是,你的脸……庙萃华说,你的腚都挂花啦,我还不得搭上这张脸?我笑。庙萃华也咧嘴笑。庙萃华是用手捂着鼻梁笑。
回到办公室,庙萃华带着鼻音对我说,老闻,学车吧。我说,都这把年纪了,还学?庙萃华说,必须学。我说,没时间。庙萃华说,我给你时间,你只管学。我说,为什么非要学?庙萃华小心翼翼取出堵在鼻孔里的纸卷,鼻血止住了,庙萃华将带鼻血的纸卷扔进垃圾筐里,又喝了一口矿泉水漱口,吐掉漱口水,坐进老板椅子里才回答我,开车的人和步行的人,做事的格局大不一样。开车出去做事,既是工作,也是旅游;
不会开车,同样的一件事不一定能做得来。我添购汽车不是为摆谱,是为了工作,我们太需要汽车的速度。
汽车的速度!我望着庙萃华乌青的眼窝,心悦诚服地点点头。
我的驾照,就是这样拿到手的。在我们处里,每位技术人员都有名片,那是庙萃华为我们定制的。我的名片上,头衔可不少:副总经理、技术总监、地质测绘高级工程师、省测绘学会会员、滨海市测绘学会理事。我说,庙祝,整这些头衔唬人哪?怎么是唬人,他说,哪个不是真的。我说,那也不必这般张扬。他说,我们就是要张扬,谦虚并非美德。
潘军当上了办公室主任。对,就是被庙萃华辞退的潘军。潘军是在苗书记上调省局后不久才当上这个主任的。这不一定是苗书记的意思。但新上任的队长一定有他的意思。
办公室主任最直接的权力就是盖章。勘探队对外签订的所有合同,没有办公室加盖的公章一律无效。而盖章须得找潘军潘主任。庙萃华走进我的屋,气嘟嘟将一份海域测绘的合同扔在我的办公桌上。
怎么啦?庙祝。我问。
庙萃华蔫了吧唧说道,大坏不给盖章。这是预料中的事。像潘军这号人,手中一旦有了权力,就会膨胀得不得了。庙萃华找他盖章,不会有好结果。
我去,我拿起合同说,以后合同盖章的事就交给我。庙萃华咧开了嘴,大坏就得你对付。
我找潘军,将合同扔在他面前,潘主任,盖章。潘军煞有介事地翻了翻合同,这个呀,不能盖。
为什么?
因为它是庙萃华签的合同。
那也是咱勘探队的合同,你整明白喽。
在我这里,我说了算。
行啦,别欺负老实人。
他老实?我看他是又熊又不老实!
奖金也给你发了,还想怎么样?
我这口恶气还没出呢。
你给人家打个乌眼青,还不解气?盖吧。
不盖,今儿个你就是说破天也不盖!
大坏,给你点脸了是不?我拉下脸说,我这就给苗书记打电话,我问问苗书记,这勘探队办公室是你潘军的吗?我拿出手机,翻找苗书记手机号码。
别别别。潘军急忙合上我的手机,我盖,我盖还不行吗?
这还差不多,我说,苗书记临走时特意嘱咐过我,让我看住你这个大坏。
潘军盖完章,双手将合同递给我,笑眯眯说道,都说我坏,我坏吗?
坏。我不禁伸手摸了摸我的后屁股。
怎么,你闻总也记仇呀。潘军龇着牙。
咱俩的账以后再算,我说,今晚请你喝酒。
潘军赶忙说,不可,不可。
我说,和盖章没关系。
哥们儿喝酒?潘军这才轻松道,这个可以有。
我说,我请客,庙萃华作陪买单,如何?
潘军向我伸出大拇指,闻总,高呀,实在是高!
大坏尽管坏,但外表给人的感觉不是那么让人讨厌,甚至有点可爱。尤其是他那眯眼一笑,堪称是大坏的笑。那一笑,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中。
大坏死了,是不久前的事。大坏刚买了一辆新车,日本丰田,还没上牌照,就连人带车坠入东岗水库里。打捞上来,车内有两具尸体,一具是大坏,另一具是大坏的娘。大坏驾车技术是不容置疑的,车又是新车,怎么会坠入水库里呢?真是无法解释。
去火葬场的人不少,大多都是勘探队的。苗书记也到了。大坏的爱人多年前就跟他分手了,女儿又远在日本,家中无他人,苗书记两口子自然就成了丧主。
按照惯例,参加葬礼的人,中午都要到丧主预订的酒店吃一顿。这样的酒席吃得沉闷,不能敞开喝酒,不能大声喧哗。酒桌上,从苗书记的口中得到一点信息:他的岳母和他小舅子潘军都得了胃癌,还都是晚期的。天呐,是这样。以往,我们把大坏的消瘦当作了苗条。大坏是不拒酒的,直到死前的两天还跟我们一起喝酒,那真是豁出命来喝。忽又想到,东岗水库是大坏的老家,修建水库时,他们家被迫动迁,水库蓄满了水,他们家老屋就封存在烟波浩渺的水库下。大坏早已参透生死,那天,他和娘穿戴一新,微笑着跟邻居们道别,说是和娘出一趟远门,然后开着那辆崭新的汽车,与娘一道奔赴故乡的老屋……
一段时日里,死去的大坏成了我们饭后茶余谈论的话题,怜惜,追思,笑骂,抑或是感叹。大坏是个极爱车的人,他曾跟我说过,等他发了财,指定买一辆新车拉老娘出去兜兜风。这一点,大坏做到了。大坏至少是个孝子。
可是,大坏哪来的钱买车?办公室里,只有我和庙萃华,我提出了疑问,难道说大坏也腐败啦?庙萃华坐在老板椅子里,眼皮抹搭着回了我一句,借的,他姐夫十万。我说,那也不够呀。庙萃华拉开抽屉,拿出一张便笺放到桌面上,喏,我这儿还有七万。是办公室的便笺,上面打的借条,我仔细看借款人签名,是大坏的字。大坏的字写得丑,但“潘军”两个字写得龙飞凤舞,挺带架儿的。我放下便笺,叹道,唉,这笔钱你找苗书记要吧。庙萃华拿起便笺,哗哗哗将它撕成碎片片,又揉了揉,扔进垃圾筐里,嘴里叨咕一句,死账。庙萃华这一举动,又一次惊到了我。这个庙祝,真够可以的啦!
这么多年来,我们地勘人在改革中摸索前行,终于走上了一条坦途。可坦途上也会有上坡路。上坡,必是艰难的,必会影响到行进速度。但,冲顶后也必将会是另一个高度、另一条坦途。
地勘人,又面临着新的挑战。庙萃华去长春洽谈业务,因疫情困在了那里。十八天过后,传回消息说长春解封啦。这是个利好消息。连着一年多我们都没有做过一单像样的工程,身子是清闲了,但心情是急迫的,大伙儿都在等米下锅啊。凭直觉,近日当有大动作。
晚饭后,我正在家里喝茶,庙萃华的电话就打进来了。老闻,家里还能整合几个台班?我说,海拉尔那边有一个台班,滨海市内有两个流动台班,眼下还能整合五个台班。他说,你立刻组织一下,连夜赶过来。我问,长春?他说,吉林通化。好嘛,有了汽车牛,汽车上了高速公路更是牛上加牛,上午庙萃华人还在长春,傍晚就到了通化。我说,五个台班,等于是倾巢而出,家里不留人啦?不留,他说,这边任务比较急,十公里大比例尺带状图,争取短期内给抢出来。我说,明白。他说,那什么,完事儿我请大伙儿喝葡萄酒。我听了,也咧开了嘴。
夜里,我驾车行驶在沈大高速公路上,后面有三辆汽车紧随。我们是冲出笼子的鸟儿,正以汽车的速度飞往吉林通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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