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恺
(南京市栖霞区地方志办公室,江苏南京210046)
南京栖霞在秦代时就属江乘县, 隋平南陈后,曾一度被废。自南朝起,由于栖霞寺香火日渐兴旺,香客纷至沓来,商贾汇集成市,逐渐在寺前形成了热闹的集市。成书于南宋景定二年(1261)的《景定建康志》中,就有“栖霞市,在上元县长宁乡摄山栖霞寺之前,去城四十五里”的记载。《景定建康志》由马光祖修、周应合纂,这是目前已知记录栖霞老街情况最早的文献,这一段关于“栖霞市”的描述,可见栖霞老街历史之悠久。
明代后,栖霞市改为栖霞街。栖霞街西临九乡河,清乾隆帝六次南巡,五次驻跸栖霞行宫,由水路至栖霞,便从九乡河上的御码头登岸,御码头即位于栖霞街上,当地还曾建有“御龙桥”。据民国时期《首都志》记载:“吕志(《嘉庆江宁府志》)乾隆四十五年,江南督抚奏开此河,以避黄天荡之险,商贾赖焉,御赐便民河,旁有桥曰御龙(同治七年民捐修之,碑记其事)。”
1927年国民政府定都南京,次年江宁县厉行村制,将江乘乡分五区:第一区(尧化门区)、第二区(北乘区)、第三区(甘家巷区)、第四区(石埠桥区)、第五区(摄山渡区)。同时,以区划村,设北乘、圣乘、鹤乘、瑞乘、天乘、石乘、化乘、德乘、甘乘、渡乘、衡乘、九乘、霞乘13个村。石乘村设立于1928年4月,村公所设于栖霞乡村师范学校内。村以下包含王家庄、小山口、董家岗、梁家岗、大圩、西山根、油坊、金沙岗、辛家边、大山口、胥家前、花家凹、马面头、芦干圩、金家庄、栖霞街等地区。[1]而栖霞街便是栖霞老街正式的名称,一直沿用至今。
1929年,江宁自治县第一区区公所成立,改石乘村为栖霞镇,将镇公所设于栖霞街。此时的栖霞街已然成为连接栖霞与南京城的交通枢纽。1932年,南京市政府修筑仙鹤门至栖霞街长8491米、宽4米的弹石路一条,命名为仙栖路。1936年,江宁自治实验县又修筑栖霞街至石埠桥长约1500米的弹石路一条。
1949年4月23日,栖霞老街重获生机。1970年因铁路改道,将栖霞街分为南北两段,南段称栖霞南街,北段仍称栖霞街。改革开放以来,栖霞各项实力逐年增强,当时为适应经济的蓬勃发展,加强基础设施建设,将栖霞街原有500米长的弹石路,拓宽改造成一条1500米的水泥路,同时以栖霞街为中心建设6条通往各村的镇级道路。至20世纪80年代,栖霞街仍存有1-99、2-144号门牌。
栖霞老街历经千年,历史上几兴几废。
栖霞街坐落于栖霞寺山门之前,是一条南北走向的街道。据明代礼部尚书姜宝在其所撰写的《游摄山栖霞寺记》一书中记载:“万历乙酉春予与袁裕春宗伯、顾观海司马相约为兹山之游,由栖霞街东行数百步经石莲池达山门。”[2]v7
南朝齐永明年间,处士明僧绍舍宅为寺,取名“栖霞精舍”,此为栖霞寺名称最早的来历。寺几经兴废,根据清陈毅《摄山志》记载:“唐高祖敕改功德寺;
高宗改隐居栖霞寺;
武宗会昌中废;
宣宗大中五年重建,改妙因寺。宋太平兴国五年,改普云寺;
景德五年,改栖霞禅寺;
元祐八年,改赐严因崇报禅院,又改景德栖霞寺。洪武二十五年,仍赐栖霞寺。国朝于顺治五年,邑绅陈公旻昭、刘公觉岸、邓公元昭等请天界觉浪老人主席,复为修葺。”[2]V2
香火的兴旺不仅催生了栖霞老街的繁华,还催生了金陵乃至江南地区茶馆业的发展,徐十郎茶肆便应运而生。据《客座赘语》卷四《徐十郎茶肆》记载:“徐常侍铉无子,其弟锴有后,居金陵摄山前开茶肆,号徐十郎……人第知金陵近日始有茶坊,不知宋时已有之矣。”可见,在宋代栖霞市(街)已然形成了热闹的商业集市。徐铉为南唐、北宋初年文学家、书法家,与弟徐锴皆有文名,史称“二徐”。如今在栖霞山千佛岩上仍留有二人题刻。
徐十郎能将茶馆开设于栖霞寺前,也得益于栖霞寺中的茶园。有文献记载:“金陵旧无茶树,惟摄山之栖霞寺、牛首之弘觉寺、吉山之小庵各有数十株。”[3]
然而,栖霞昔日的热闹喧哗,在清咸丰年间被无情的战火打破。清咸丰三年(1853)太平军占领南京后不久,向荣率领的清军在南京东南方面构筑了江南大营,形成了由长江南岸的石埠桥(今栖霞山西北麓),经尧化门、仙鹤门直到东坝的军事包围圈。咸丰五年至六年(1855—1856)间,清军和太平军在栖霞山一带进行了激烈的拉锯战,故民间有“三打黄天荡,九打石埠桥”的说法。根据史料记载:“自上游东援之太平军,南路由江南板桥攻殷巷,中路攻仙鹤门,北路沿江进向栖霞石埠,总兵明安泰、张国梁、德安分别堵击。”“燕王秦日纲率冬官……自天京进至栖霞、石埠桥、龙潭援镇江。清提督余万青、总兵德安、副将秦如虎自东路堵击,总兵张国梁自西路进攻,均不得手”。[4]因此,栖霞老街连同栖霞山上的乾隆行宫在内的建筑,悉数毁于战火,住户也不得不四处逃亡,老街也逐渐萧条起来。
栖霞老街旧影(来源:《师之范:黄质夫在南京栖霞》)
如此惨淡的光景,直至清光绪年间才有所改观。光绪中叶栖霞归属于江乘乡管辖。光绪三十四年(1908)沪宁铁路正式运行,同年在位于栖霞山附近一个叫孤树村的地方,设立了沪宁铁路孤树村站。小站的设立给栖霞这个小镇带来了生机,虽然小站只有2名工作人员,但是在次年即宣统元年(1909),小站全年客流量就达到10794人次,载货量达到79担。[5]
车站的开通,为八方来客前往栖霞山游玩提供了极大的便利。黄炎培在《栖霞山游记》中就写道:“自孤树村下车步行直抵山下。”1920年初,孤树村站更名为栖霞山站。1924年出版的《南京游览指南》上特别规划了前往栖霞山旅游的行程:“从中正街车站,乘头班小火车到下关,接乘沪宁铁路上午七时〇五分快车(如嫌太早,可改乘九时二十五分)到栖霞车站。下车出站,由大道走到栖霞寺。”1934年,京沪沪杭甬铁路管理局为招揽旅客前来栖霞山观光,特别将栖霞山站列为发售及到达普通客车游览来回票站。在民国时期,乘火车前往栖霞山站一直是民众前往栖霞旅游的主要出行方式。
1923年,江苏省立第四师范学校附设农村分校,在栖霞附近选购当地村民土地,兴建校舍,校址设于栖霞街。1927年,更名为南京中学乡村师范科,在乡村师范内附设实验小学一所,由黄质夫担任乡村师范科主任。1927年8月,北伐军与孙传芳的军队在栖霞山地区进行了一场战役,位于栖霞街中心的学校曾被作为炮兵阵地,栖霞老街再次遭遇兵燹。战事结束后,黄质夫带领师生在栖霞山火车站到学校之间修整了一条近1公里长的宽敞大道直通栖霞街。进入栖霞街,迎面矗立着一座高大的牌楼,上书孙中山先生的名言“人生以服务为目的”。栖霞乡村师范不设围墙,与街道融为一体,在黄质夫的精心打造下,已然成为栖霞街人民生活的中心。
学校门外的街上有为当地农民开设的墙报栏和民众茶社。附近乡村的农民,一到农闲就会三五成群地前往栖霞街上的茶馆里喝茶消遣。然而,这些茶馆十家有九家是作为赌场的。为了根绝这一现象,在黄质夫的主导下,由乡村师范特别建筑三间一厢的草舍作为民众茶社,内部陈设书报及各种娱乐器具。民众茶社定期或不定期举办时事周报、民众夜校、常识演讲、娱乐会等活动。同时,还负责为当地村民代书契约、调解纠纷等。
由于栖霞远离市区,给前来栖霞山游览观光的游客在食宿上造成诸多不便,为此师范学校特别辟出部分空屋取名栖霞饭店,一来为广大游客提供方便,二来也贴补了学校的日常开支。如此热闹的景象一直持续到抗日战争爆发,至1937年11月下旬,学校方才停课,疏散师生向后方转移。南京保卫战时期,栖霞街曾作为中国守军第2军团前线指挥部,在战火中未能幸免。南京大屠杀期间,栖霞街上的村民大部分躲进栖霞寺的难民收容所避难。
栖霞老街今景(张 军 供图)
1945年抗战胜利后,国立社会教育学院计划在栖霞山设址建校,由于大部分校舍尚未完工,便将附属小学迁至栖霞街,在原乡村师范原址上先行办学。1946年11月,学院又选定江宁县第七区栖霞镇全乡为社会教育实验区,将办公地点设在栖霞街上,负责组织开展乡村全民普及教育。此时的栖霞老街,再度兴盛起来。
栖霞老街的居民多为太平天国战争结束后搬迁而来的,一部分来自山东省和苏北睢宁、宿迁、萧砀、沭阳等地,一部分则来自江北六合。来自北方的居民多以凿石磨为业,当时在栖霞山周边地区有多达20处石磨工坊。石磨的原材料就源自栖霞山上的砂石。据1924年版《江苏地质志》记载:“磨石产于栖霞山,为志留泥盆纪之石英质砂岩,岩内时有圆角之石英小砾,全体为较粗之石英质砂粒所组成,又兼石性坚实,故适于碾磨之用。”因栖霞街周边水系发达,石磨凿成后,则由便民河从水路通过长江水道运往全国各地,行销大江南北,其中以出自栖霞的“霞石磨”最为出名。而另一种砂粒很细的砂岩,则被石匠制作成磨刀石,据说当年杭州张小泉剪刀制作时就要用到栖霞山的磨刀石进行加工。民国时期,在有关南京旅游的推荐书刊中,霞石磨便与雨花石齐名。
同时,遍布栖霞山各处的碑帖,也为当地居民带来了极大的商机。其中以老街上的拓碑工李祯祥所作拓片最为有名。李祯祥为石乘村村民,深谙栖霞地区古迹分布情况,黄炎培等前往栖霞旅游时,曾邀请其作为向导。历史学家向达在《摄山佛教石刻补纪》中有关舍利塔第五面的刻字情况,皆为李祯祥所提供。平日,李祯祥则专门以拓刻栖霞地区文物古迹的相关碑文进行售卖为业,前来购买者甚多。
在历史沧桑的巨变中,历史上的江乘古渡口、徐十郎茶肆、栖霞乡村师范等未能在栖霞老街上留下实物遗迹,为了重现栖霞古镇“古刹小镇的兴起与繁荣”,从而进一步展现南京历史风貌,助力栖霞山旅游片区成为功能复合的文旅目的地,近年,南京市和栖霞区两级部门积极运用活化战略,深度挖掘“山·寺·镇”的文化价值,将山水文化、地质文化、茗茶文化、中药文化等文化资源转化为旅游价值,规划形成“一横一纵、两带九区”的规划结构,打造“栖霞·禅·市”,加速旅游脉动。2020年,栖霞山非遗文创小镇成功入选省、市级特色小镇建设名单。作为小镇核心部分的栖霞老街和游客服务中心,由国内顶级大师操刀设计规划。老街风格将沿袭金陵民居特点和水乡佛国韵味,以凸显休闲、养生、佛禅、茗茶、枫叶等人文特色。
栖霞老街旧貌换新颜,不仅重新开启了古镇尘封的记忆,延续了古镇的生长脉络,再续了古镇文化的前缘,更是开创了栖霞文化旅游高质量发展的新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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