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大伟
小朋友都喜欢儿歌,古今中外莫不如此。一想到那些年阿拉这群小巴腊子喜欢的儿歌,还都清晰地印记在大脑皮层。如今一拍额角头,那些儿歌就“噼哩啪啦”地蹦出来了——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我叫外婆蚕宝宝。”
这首儿歌,我敢打包票,百分之八十以上像我一样的小巴腊子,都会哼唱。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小巴腊子在大人哄他们睏觉的辰光,都是听着这首儿歌入睡的。随着“摇啊摇”的节奏,阿拉脑海里就会迷迷糊糊摇晃起来,小船,外婆桥……在“摇啊摇”声中,自己闭上眼睛睏着了。要是躺在摇篮里,被大人轻轻摇着、哼着“摇啊摇”,那更是身临其境、水天一色般美妙了。
“摇啊摇”那首儿歌在传唱中,出现过好几个版本,比如: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糖一包,果一包,外婆买条鱼来烧。头勿熟,尾巴焦,盛在碗里吱吱叫,吃拉肚里豁虎跳。跳啊跳,一跳跳到卖鱼桥,宝宝乐得哈哈笑。”
“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一只馒头,一块糕。”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我叫外婆洋泡泡,外婆骂我小赤佬。”
前些年张艺谋拍摄一部1930年代上海故事的电影,就起了个《摇啊摇》的片名(其实跟“外婆桥”浑身勿搭界),可见这首儿歌的影响力与传播力。
我的外婆出生在青浦朱家角,一辈子生活在这个小镇里。阿拉小辰光经常去朱家角玩,特别是学堂里放暑假寒假,常常在那里度假。记忆中印象最深的是小镇里的小桥流水、石板小路、青砖瓦房、酒店茶楼,还有的就是一座座小桥。
朱家角素有“江南桥乡”的美誉,据清乾隆时纂成的《金泽志》记载,朱家角“内多支河,桥梁尤多于他镇,古称四十二虹桥。”但只能查到28座古桥。由于年久失修,毁坏严重,如今仅留下万安桥、普济桥、迎祥桥、天皇阁桥、如意桥。当环绕在小镇里弯弯的河流涌入宽阔的淀山湖时,那里横着一座拱形大桥,名曰放生桥。放生桥的南堍为朱家角镇,隔岸为昆山并亭,因地处淀山湖要冲,元代时就已成交通要道。
放生桥建于明隆庆五年(公元1571年),450多年前要在水深流急的江面上建造如此大桥,极不容易。桥拱主拱圈采用纵联分节并列砌法,加强拱石间的联系,使桥更为坚固。桥的中孔九节拱石,两边孔分别为七节、五节,每节由九道拱石并列而成。全桥形成一个缓和顺适的纵坡,自然和谐地衔接两岸街面。桥上的石刻技艺也十分高超,龙门石上镌有盘龙八条,环绕明珠,形态逼真;
桥顶四角蹲着石狮四只,仰头张嘴,栩栩如生。桥壁柱石上刻有清晰的楹联:“帆影逐归鸿锁住玉山云一片,潮声喧走马平溪珠浦浪千重。”当侬立在桥顶,远眺近望,水乡风貌尽收眼底。
“摇啊摇”是首小朋友没人勿晓得的儿歌,自然在大家心目中,都有自己各不相同的外婆桥。而朱家角的放生桥,则是我记忆中实实在在的外婆桥。儿时外婆买鱼回来,拣出里面有小鱼,外婆就会把小鱼小心翼翼地放入装了水的小瓶子里,然后叫我到放生桥去“放生”。此时此景,至今历历在目。
还有一首儿歌,也是外婆教给我的。
“啊约哇,做啥啦?老鼠咬我了。快点上来呀。上来做啥呀?上来白相呀。”
“啊约哇,做啥呀?蚊子咬我呀。快点上来呀。上来做啥呀?上来白相呀。”
你一句,我一句,交关开心。
“一箩麦,两箩麦,三箩开花拍大麦,噼噼啪,噼噼啪。”
我和外婆互相拍手掌,左手拍右手,右手拍左手,“噼噼啪,噼噼啪”,交关开心。
“本来要打千千万万记,现在辰光来勿及,马马虎虎打十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打了十记还勿够,还要打三记。一、二、三……”
外婆数着数,轻轻拍打我伸出的小手掌,我很快就学会了数数。
一曲“摇啊摇”,外婆,外婆桥……心头顿时涌起一种孩提时代难以名状的快乐。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回来,谁来也不开。”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就开就开,我就开,妈妈回来了,这就把门开。”
这首儿歌,两段,同样几乎上海小囡都会哼唱的。阿拉小辰光,兄妹俩碰到姆妈单位里加班(爹爹经常在外地出差),天还没有暗下来,阿拉就把房门关牢,“司必灵锁”锁好。天黑以后,除了听到门外传来姆妈的声音,啥人敲门也勿开,就怕狼外婆上门来。“小兔子乖乖”的儿歌,对阿拉这代小朋友印象太深了。
这个辰光,我觉得自己反而喜欢看一些大灰狼、大老虎的故事图书,朗读里面有“夜,静悄悄的。突然黑暗中……”之类的文字。
好多儿歌都是在小朋友之间传唱才流行起来的。印象中还有:
“山上有只老虎,老虎要吃人,关勒笼子里,笼子坏脱,老虎逃脱,逃到南京,阿姨追到南京,买包糖精,摆嘞水里浸一浸,密西密西拉胡琴。”
“山里有座庙,庙里有只缸,缸里有只碗,碗里有只蛋,蛋里有个小和尚,嗯呀嗯呀要吃绿豆汤。”
还有那首耳熟能详的:
“笃笃笃,卖糖粥,三斤核桃四斤壳,吃侬肉,还侬壳,张家老伯伯,问侬讨只小花狗。”
接着就是“汪汪汪”的乱叫。问张家老伯伯讨的东西可以变化的,比如:“张家老伯伯,问侬讨只小花狗。汪汪汪”,如果是“问侬讨只小花猫”,下面的叫声则变成了“喵喵喵”。如果是“小老虫”(小老鼠),就要叫“吱吱吱”了……
印象中,卖糖粥的担子总是在夜里挑进弄堂的,白天看大勿到卖糖粥的。想想原因也蛮简单,夜里卖糖粥是给夜饭没有吃饱肚皮开始饿的居民送夜宵来啊。“笃笃笃——”,夜深人静时分,弄堂里传来“卖糖粥”的叫卖声,声音虽然轻轻的,却传得很远,这分明是夜静人饿的缘故。爹爹晚上经常会开会,那些年职工开会都是安排在晚上业余时间里的,大会小会学习会开勿完的会,几乎三日两头要开。爹爹常常在食堂里买只馒头垫垫饥,回到家如果没有剩饭,就只好等卖糖粥的来了。由于我家三日两头要买,挑糖粥的就会在我家窗下立一歇,轻轻地吆喝“卖糖粥了——”
用棍子轻轻敲在一根竹竿筒上,发出“笃笃笃”的声音,夜深人静,这“笃笃”声分外诱人。姆妈常常给我几张角票,拿上那只“红双喜”大口保温瓶(热天常常用来装冷饮水、冰啤酒)去买糖粥。木桶盖子上盖着用来保温的棉毯,卖糖粥老伯伯掀开棉毯,木桶里的粥冒着热气,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桂花香。姆妈给爹爹盛糖粥,总会给阿拉兄妹俩留几口。后来听说经常吃糖粥容易生糖尿病,姆妈就不再叫我买糖粥了,阿拉也就再也吃勿到糖粥了。不过跟小朋友一起唱起那首“笃笃笃”的儿歌时,嘴巴里总有一丝甜味。
阿拉小囡都欢喜到人多的地方轧闹猛。比如弄堂里有人家吵相骂,看热闹最多的就是阿拉小朋友。弄堂口食品店里卖蛋糕边角料,价钿便宜,排起了长队,小巴腊子也喜欢挤过来看。这个辰光营业员就会吆喝,“小弟弟小妹妹跑开点,敲碎玻璃老价钿”。这也是儿歌,记得的还有“歪戴帽子橄榄头,养出儿子贼骨头”。而弄堂口卖栀子花的婆婆叫卖小调“栀子花白兰花……”,阿拉会跟着一句“三分洋钿卖一朵五分买两朵”,卖花婆婆会笑着赶阿拉走,“小赤佬,捣啥个蛋”,继续她的“栀子花白兰花……”
“落雨喽,打烊喽,小巴腊子开会喽,大头娃娃跳舞喽。”
比较而言,这首儿歌,在阿拉这一代上海人记忆里,印象更深刻。碰到下雨天,弄堂里的小朋友开心得勿得了。阿姨妈妈们一边抢着收晒在露天的衣裳、被单,一边大骂自家的小囡,可以死回来了,落得汤汤滴,啥人还给侬汏衣裳啊。只要看到弄堂口过街楼下有小巴腊子,阿拉就会冒雨奔到那里,勿是去躲雨而是去“开会”,去唱那首“落雨喽,打烊喽”。过街楼跨在弄堂上,里面住人,底下可以通行。老头老太喜欢在此地冷天孵太阳热天乘风凉。碰到落雨天,此地就成了阿拉小巴腊子开会的地方。讲故事,吹牛皮,如果看看雨要停了,阿拉就开始白相“逃降赛”(官兵捉强盗游戏)。先是“乒令乓啷启”(猜拳),分队伍,赢的当“官兵”,输的当“强盗”。队伍分好,等雨一停,“逃降赛”开始,两队散开。“强盗”先逃,数到100,“官兵”开始追。根据规则,“强盗”只能在弄堂范围里藏匿,不准出弄堂,也不准躲进人家家里。于是“强盗”们各显神通,有的藏在烟纸店排门板后面,有的躲进后弄堂夹墙里,我当“强盗”时,通常会躲到弄堂底36号门口堆的杂物后面。要晓得36号里住着的瘪嘴老太很凶,她交关讨厌阿拉这些奔来奔去的野蛮小鬼,发起齁来,她会用扫帚柄打人咯,大家都很怕她。为了“官兵”找勿到我,我常常豁上了,屏着呼吸,轻手轻脚移动过去,躲进杂物堆里。啥人也找勿到我,百试百灵。
不过参加“逃降赛”的也有赖急皮(耍赖)的。弄堂里的阿华,大头小身体,头子活络。有一趟有人发现他一个人闷声勿响溜回自己家里,跟他阿娘一起笃悠悠的在吃冰淇淋。阿拉集体决定,以后的“逃降赛”勿带他白相了。不过碰到落雨天,阿拉还是会跑到阿华他家门口,拔直喉咙高叫:
“大头大头,落雨不愁,人家有伞,我有大头!”
这也是一首家喻户晓的儿歌。
跟“头”有关的儿歌,还有一首。那些年只要侬新剃好头,就会有小伙伴上来朝侬头上打三记,并且伴唱:
“新剃头,打三记,伐打三记触霉头。”
侬还勿能动气,这是规矩,侬只有等到对方也新剃好了头,毫稍(赶紧)朝侬头上打三记,算是打还。
还有一首交关有趣的儿歌:
“蜜蜂叮癞痢,癞痢背洋枪,洋枪打老虎,老虎吃小人,小人捉公鸡,公鸡吃蜜蜂”。
依次循环。也许这首儿歌流传广泛,以至于弄堂口烟纸店里还卖过这副纸牌,上面分别印着癞痢、洋枪、老虎、小人、公鸡、蜜蜂。一人发一张,可以当牌打。
“侬姓啥?我姓黄;
啥个黄,草头黄;
啥个草,青草;
啥个青,碧绿青;
啥个毛,三毛;
啥个三,高山;
啥个高,年糕;
啥个年,19××年,倷妈养了个小癞痢!”
大家相互之间用手指头指着对方,心里交关开心。
还有一首好白相的儿歌:
“山上有座庙,庙里有只缸,缸里有只碗,碗里有只蛋,蛋里有个小和尚,吾啊吾啊要吃绿豆汤”。
跟“和尚”有关的儿歌,记得还有一首: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有一天,老和尚给小和尚讲了一个故事: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有一天,老和尚给小和尚讲了一个故事……”
一直可以循环反复下去,侬讲好白相伐?
整个热天,弄堂里的男小囡都喜欢赤膊,一条平脚裤,清清爽爽。到了白露,就不能再赤膊了,老古话讲,“白露身不露,赤膊变猪猡”。有一个热天的下午,我照例赤着膊出门,到弄堂里找同伴白相。男小囡没有找到,却被几个小姑娘拖住跳橡皮筋。我讲,“我橡皮筋挑勿来咯”,小姑娘们哪肯放我过门,“侬可以帮阿拉拉橡皮筋的呀”。大模子阿珍把橡皮筋的一头塞给了我,她自己拉着另一头。
“小汽车嘀嘀嘀,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八三五六,三八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四八四五六,四八四五七,四八四九五十一,五八五五六,五八五五七,五八五九六十一……”
小姑娘们一边跳橡皮筋,一边唱儿歌。橡皮筋儿歌勿少,脚步配合着儿歌的节奏,还有不少花式跳法,非常有趣。我正想提出自己也来跳跳试试。突然之间,弄堂里一批“逃降赛”的男小囡从天而降,一下子包围住我,齐声唱道:
“冬瓜皮,西瓜皮,小姑娘赤膊老面皮。”
我马上申辩:“我又勿是小姑娘,哪能勿可以赤膊?!”男小囡们你一句我一句,“跳橡皮筋就算姑娘”“侬看到过男小囡跳橡皮筋的吗?”“老面皮!老面皮!”我恼羞成怒,跟他们打了一架,结果寡不敌众,鼻头出血,输脱。
阿珍用她的手绢帮我止住血,在自来水龙头前帮我揩干净面孔,并且还关照我:“今朝的事体勿要告诉侬姆妈,不然倷姆妈又要找人家吵相骂了。”我点点头,明白。再讲被人家打出鼻头血也勿是件光荣的事体。“有数了。”我把带有血迹作的手绢还给阿珍。“谢谢侬。”心里想,人家小姑娘就是比阿拉男小囡懂事。要不然我回家向姆妈一诉苦,姆妈肯定会上人家家里兴师问罪,影响多勿好。
一首“木头人”的儿歌,伴随过阿拉做弄堂游戏。一人背朝墙,大家开始移动步子。裁判念儿歌:
“三三三,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许讲话不许动。”
我们除了眼睛可以眨,身体都不能动了。一动,就算输。
“金锁、银锁,咯嘞嘞嘞一锁。”
也是一首游戏儿歌。对了,还有一首“找朋友”的儿歌,是阿拉学堂里跳集体舞辰光唱的。
“找呀找呀找呀找,找到一个好朋友,敬个礼呀,握握手呀,你是我的好朋友。”
男女同学围成两个圈,面对面,手拉手,一边唱儿歌,一边转圈(一圈顺时针转,一圈逆时针转),儿歌唱到“找到一个好朋友”,好,转圈停下来,你面对的同学就是你的好朋友。于是大家面对面做动作,“敬个礼呀,握握手呀,你是我的好朋友”。要晓得阿拉小辰光在学堂里,男女同学之间是勿大讲闲话,课桌椅上都要划上“三八线”咯。只有在这个“找朋友”的辰光,男女同学之间才有机会可以“敬个礼呀,握握手呀”,交关开心!
记得市面上放映电影《战上海》那段日脚,阿拉班级里有个姓汤的小胖子,只要他一进教室,大家就立起来高喊“汤司令到——”一趟被班主任听到了,她大骂:“啥人叫咯?搞糊涂脱了,此地是学堂,勿是……(她讲此突然刹车)刚刚啥人叫咯?跟我‘立壁角’去!”唔没人出来承认,也唔没人去“立壁角”,只有小胖子一个人偷偷地笑。不过等班主任一走,阿拉又唱起了当时流传的儿歌:
“汤司令到,机关枪扫,热水瓶爆,癞蛤巴(癞蛤蟆)跳”。
后来大家就干脆叫那个姓汤的小胖子“癞蛤巴”了。
有些儿歌,明显是旧社会流传下来的,也蛮有意思。比如:
“小三子,拉车子,一拉拉到陆家嘴,拾着一包香瓜子,炒炒一镬子,吃吃一肚子,哧哧一裤子,到黃浦江边解裤子,红头阿三看见仔,拖到巡捕房里罚角子。”
“红头阿三”是英租界里的英国人雇来当警察的印度人,后来也有专门为上海有铜钿人家看门的,都叫“红头阿三”。据说懂英语的印度人喜欢在中国人面前摆谱,通常在讲一些不流利中文时,总会不自觉地加一句“I say……”(我说……)由于“I say”的发音和“阿三”很接近,因此便有了“阿三”的称呼。
阿拉班级有个同学,长脚,大家都叫他“长脚鹭鸶敲洋钉”。四眼长脚鹭鸶很老茄(骄傲、自以为是),扬言他从来不念儿歌,幼稚。他说他喜欢背唐诗,一年级就开始背唐诗,“鹅鹅鹅,曲项向天歌”。他的书包里总是放着一本《唐诗一百首》,他说他家里有一部《全唐诗》,比砖头还厚。
由于他的老茄,大家就勿大愿意睬他。有一次下了课,他在背“朝辞白帝彩云间……”,有同学就接口“李白走进厕所间”,引起哄堂大笑。他也不买账,继续背诵唐诗,可侬是想要句句能接他的下句,谈何容易。不过我很聪明,心想干脆一律配上“一枝红杏出墙来”,看他如何?比如他背诵“日照香炉生紫烟”,我接下句“一枝红杏出墙来”;
他背诵“山雨欲来风满楼”,我也接“一枝红杏出墙来”;
他背诵“飞流直下三千尺”,我继续“一枝红杏出墙来”……四眼面孔涨得绯绯红。大家哈哈大笑,笑得四眼一点“台型”也扎勿着。现在想想真是幼稚无知。
长脚鹭鸶报复心思也蛮重的。记得有一趟开学习小组(当年几个同学到某一位同学家里,集体温课作业的一种课余学习形式),我去得晚了,长脚鹭鸶对我说:“给侬猜个谜谜子,看侬聪明勿聪明?”我手一摆:“请出题——”长脚鹭鸶口齿伶俐:“兄弟两个瘦又长,扭在一起下池塘。池塘里面打个滚,捞起变得黄又胖——请猜题!”我抓起了头皮,猜了半半六十日(形容时间长),猜勿出来。长脚鹭鸶哈哈大笑:“笨蛋!谜底是油条!”小朋友们全都笑得前抑后扬。我胸闷啊,我的绰号就叫“油条”,气得我真想打他一拳。于是我马上现开销,唱起了大家都熟悉的儿歌:
“长脚鹭鸶敲洋钉,敲来敲去敲勿进,原来里厢有只螺丝钉。”
小朋友们同样笑得前俯后仰,这回轮到长脚鹭鸶胸闷了。
玩伴之间,看到人家学侬样子咯,可以唱“学人家样,烂肚肠,烂脱侬只小肚肠”;
看到人家哭了,可以唱“一歇哭,一歇笑,两只眼睛开大炮,一开开到城隍庙,城隍老爷哈哈笑”……
这些儿歌都是顺手拈来,毫不费力。
其实,一些让侬猜谜谜子(谜语)的儿歌,阿拉也都欢喜。比如:
“身穿绿衣裳,肚里水汪汪,生的儿子多,个个黑脸膛。(谜底:西瓜)”
“看看没有,摸摸倒有。像冰不化,像水不流。(谜底:玻璃)”
“四四方方一宝宝,洗澡时候发泡泡。你越洗来它越小,等你洗完不见了。(谜底:肥皂)”
“两个兄弟一样长,你要吃饭它帮忙。喜欢给你夹菜,不爱给你舀汤。(谜底:筷子)”
一首首儿歌,记录着阿拉小辰光的美好印象。上海老一代的儿童文学作家任溶溶、鲁兵、圣野、张秋生……都写过很赞的儿歌。我也是个儿童文学作家,写过童话、小说、报告文学、剧本,唯独没有发表过儿歌。儿歌难写啊,要想在小朋友之间传唱,就更加难了。
上海每年都要举办生肖儿歌征稿,一次次的新版《365夜儿歌》……这些为小朋友提供特别精神食粮的举措,值得大家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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